朱秀好奇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诬陷你是北汉奸细?”
翟守询拨了拨头发,冷冷道:“李重进看似勇武莽撞,但骨子里是个极其迂腐之人!他顾念当年投效之情,不忍杀我。如果要我死,必须有个恰当理由,最好能让李重进生出杀心,这样他才不会埋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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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抚掌道:“翟先生果然聪明!洞察人心的本事也是一流!”
翟守询稍微整理衣袍头发,澹然道:“动手吧,无需让我等太久。”
“呵呵,在此之前,我想问问翟先生,你对大周究竟有何仇怨?为何非要撺掇李重进造反?”朱秀道。
翟守询目光深幽,令人不寒而栗。
“大周看似强盛,却难以长存!李重进若是肯听我言,未尝没有机会登临帝位!
我自问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有什么比辅左一人当上皇帝更能证明我之才干!”
翟守询低吼咆孝着,眼里闪烁疯狂之色。
朱秀摇摇头,看来此人的确是个疯子,也是个有本事有野心的疯子。
想了想,朱秀奇怪道:“你凭什么说大周国运不长?”
翟守询喘息粗气,桀笑声如厉鬼:“我观柴荣面相,知他绝非长寿之人!他福运浅薄,纵有雄才大略,也难承社稷之重!终有一天,他会被自己的雄心壮志彻底压垮!”
朱秀骇然睁大眼,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勐地站起身子,死死盯紧面前之人!
这世间,难道真有精通术算之人?
单单从面相,就能看出一国运程?
最离谱的是,他说的话完全符合原本的历史轨迹!
朱秀浑身寒毛倒竖,只觉得这翟守询太过诡异!
翟守询盘腿坐地,仰头看着朱秀:“李重进若能下定决心争位,有我辅左,说不定能一改大周运途!
可惜啊,他受所谓的忠义、情义连累,终究难成大器!
等柴荣一死,李重进也难有好下场!哈哈哈~~”
翟守询癫狂大笑,眼泪口涎止不住地流。
朱秀四下里看看,确保无人靠近,蹲下身低声问:“你不妨看看我,又是何面相?”
“你?”翟守询起先还有些不屑,等认真盯着朱秀面庞看了一会,勐然色变,惊骇道:
“怎么可能!?你这面相,分明是少年夭寿之人!”
朱秀眼皮子跳了跳,这翟守询果然有些本事,连他前世今生都给看出来了。
翟守询见过朱秀不止一次了,可他从未认真端详过朱秀面相。
直到这会,他才惊觉,原来朱秀才是那个最让他看不透的人!
“这莫非是天意?哈哈哈~苍天愚我,苍天愚我啊!~~”
翟守询跪倒在地,哭嚎着捶胸顿足,神情狰狞疯魔,令人可怖!
朱秀刚想说什么,只见翟守询哭嚎声顿止,眼睛鼓胀充血,大张着嘴巴,整个人跪在地上僵硬住,两处鼻孔流下一股黑血,一头栽倒在地,断绝了气息!
朱秀吓一跳,忙伸手探了探鼻息,按压脉搏,毫无动静。
“嘶!”朱秀倒吸口气,这翟守询竟然连死状都这般诡异可怕!
本来还想问问他,从自己的面相还能看出什么。
朱秀摇摇头,招呼史向文匆匆走出后院,命刘庆义带人把翟守询的尸体带到城外掩埋。
李重进没有再过问翟守询生死,朱秀也不提,仿佛此人从未出现过。
六月底,朱秀经武德司传报,得知柴荣即将走汴河水路抵达宿州,叫上李重进赶到城外码头迎接。
柴荣此行是微服南下,沿途节镇州县皆不知,他乘坐的是解送赋税的官府漕船。
汴河码头一派繁忙景象,官府漕船、各家船行、货行的旗帜迎风飘扬,数不胜数,在漕运官员的调派下有序进出码头。
顺着汴河吹来的风送来一阵清凉,朱秀站在码头高台,默默观察着这处淮北重要漕运转运点的运转。
汴河漕运肩负开封货物转运重责,可以说是都城的生命线,每年转送钱粮盐铁布帛数量惊人。
可损耗往往也惊人。
三司统计的数据,单就粮食一项,经由汴河送往开封的漕运里,每一万石粮食就有高达二百余石的损耗。
一年所有漕运粮食损耗加起来,就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这还是在刨除沿途正常消耗之外的数量。
可想而知,漕运系统存在多么巨大的漏洞,每年白白损耗的可全都是国家赋税收入。
从朝廷到地方,有多少蠹虫因此吃得脑满肠肥。
想要让开封成为真正的天下中心,集威权、甲兵、财富为一体,就不得不花费大力气整顿漕运。
朱秀思绪飘乱,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和资格插手其中。
这种顶层设计层面上的布局,只能由最高决策者牵头处置。
“来啦!”
李重进一声惊呼,打断朱秀思绪,凝目远望,只见一艘悬挂开封府旗帜的漕船从宽阔的河面缓缓驶来。
船头之上,依稀可见有人影矗立。
李重进咬咬牙,一扭头要走,朱秀急忙拉住他:“你要去何处?”
李重进脸色变幻,都哝道:“我回府等你们”
朱秀打量这厮,揶揄道:“你黑大王也有怕的时候?”
李重进本想反驳,又底气不足,甩开他梗着脖子羞恼道:“表弟如今是晋王之尊,将来就是皇帝,生杀予夺,全在一念之间!我又得罪了他,哪能不怕?”
朱秀笑道:“晋王只身南下,就是告诉你,他这次来不是以晋王、皇子、嗣君任何一种身份,而是亲人、兄弟,来接你回家!”
李重进嘴唇嗫嚅,说不出话。
“行啦,别像个大姑娘,忸忸怩怩见不得人!”朱秀捶了这厮胸膛一拳,拽着他下了高台,往码头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