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宗乘坐抬舆回府已是午后,一上午水米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
为此周宗倒是没有半点怨言。
朱秀闯聚景苑劫持太子,说到底是为了爱女周宪。
而自己出面想尽办法保下朱秀,一是为报答他拼死保住周宪清白的恩情,二是和徐铉有言在先,朱秀闯聚景苑救人,而他想办法救朱秀一命。
知恩图报,言出必行,这是周宗为人行事的准则。
周宗想不通的是,那朱秀和周家素无往来,为何要不惜代价闯禁苑救人?
还敢冒险劫持太子?
难道,那朱秀当真对自家闺女有所企图?
周宗脸色沉了沉。
他觉得朱秀此人太过危险,年纪轻轻胆识过人,行事出人意料,不按常理出牌,让他这位历经风霜的老太傅都看不透。
在乱世里,这种人的结局要么王霸一方,要么死无骸骨,根本没有折中选项。
他希望自家闺女能平安富贵地安度一生,不受战乱饥寒之苦,不做苟且偷生博人娱笑的玩物。
何况朱秀是北朝之人,想他周家世代经营江南,深受皇恩之重,决不能冒险和北朝扯上关系。
否则,宋齐丘等人更有借口对他攻讦。
只是,这次的事情使得周家和太子李弘冀之间再无转圜余地,李弘冀已经把周家视作仇寇。
等到太子继位,周家只怕难有好日子过
到那时,周家的珍宝周宪,又该何去何从
周宗思绪纷乱,苦笑着揉揉眉心,满面困倦疲惫。
抬舆落地,仆人恭声道:“老爷,回到府上了。”
周宗静坐片刻,掀开帘子走下地。
“爹爹!~”
一声脆生生的欢呼,周宪像一只轻盈蝴蝶从廊下飞奔来。
只见其一身月白半袖外衫,内穿鹅黄色抹胸,梳着望月髻,露出两截白璧无瑕的手臂,巧笑倩兮的如画眉目令人目光生眩。
“呵呵,娥皇何故在此等候为父?”周宗满眼宠溺望着爱女。
周宪环着父亲的胳膊,期待而又紧张地道:“爹爹,聚景苑的事,陛下怎么说?他要怎么处置李弘冀?还有朱秀?他还在鸿胪寺吗?”
周宗无奈道:“娥皇一下子问这么多,叫为父先回答哪个好?”
周宪轻咬着唇:“爹爹先告诉我,朱秀怎样了?”
周宗看着她:“陛下下旨,令他暂居鸿胪寺,无诏令不得外出。”
“那岂不是形同软禁?”周宪一双莹莹生辉的美目有些不忿。
周宗苦笑道:“劫持太子,此刻没有打入死牢,已经算是托天之大幸了!”
周宪道:“那李弘冀呢?陛下又如何处置他?”
周宗轻叹口气:“太子行事荒唐狂悖,陛下已经严厉斥责过他了”
周宪气呼呼地道:“陛下糊涂!李弘冀歹毒残忍,岂是斥责一顿就能了事的?江宁城里,被他祸害过的良善人家还少吗?
爹,你何不联合晋王,上奏请求陛下废了他,改立太子!”
周宗脸色一沉,低喝道:“胡闹!谁教你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的?储君乃是国本,国本不稳,国家不宁,岂可轻言废立?
你一介女子,不可妄议国事?”
周宪咬着唇,满脸不服气,眼圈微微泛红。
周宗盯着她:“这些话,可是在方山时,朱秀教你说的?”
周宪道:“才不是!大恶人朱秀说李弘冀废物一个,不足以成事,要是大唐将来由他继任君位,大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尽收江南三十六州”
周宗怔了怔,“他真是这么说的?”
周宪嘟嘟嘴:“朱秀根本瞧不上李弘冀,别说朱秀,就连他身边部下也不把堂堂太子殿下放眼里。
在方山时,朱秀的部下对李弘冀动辄拳脚殴打辱骂,朱秀在一旁看笑话,李弘冀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地求饶,哪有半点太子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