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雨漪来北京,也是一个阳光很好的秋日。白雁和她一同过来的。她是来北京上大学,白雁是来安家。去年,康剑调到教育部任部长。她当时正读高三,白雁为了她,和康剑过了一年两地分居的日子。</p>
康剑说北京应该算是他的故乡,从小就和康雨漪讲过许多北京的故事与典故。康雨漪对北京不陌生,她要求独自去人大报到。</p>
康雨漪报考人大,白雁有点伤心。白雁一直诱哄她上个师范学院,做名小学教师就好。女人不要读太多书,不要当官,不要做女律师,不要做工程师,这些工作都争强好胜,必须要让自己像个爷们一样强大。你都成了爷们,还敢指望另一个爷们爱你么?这是白雁挂在嘴边的念叨。</p>
康雨漪不敢苟同,她现在有爸妈、爷爷奶奶爱着,不需要另一个爷们的爱。如果有一天,她遇到了心仪的爷们,那么,她来爱他好了。</p>
丁丁也在人大。她是初中时,她妈妈随军,跟着转学过来的。丁丁的爸爸是位军官,在北京军区的后勤部工作。</p>
丁丁在门口等着康雨漪。两人的面容变化都不大,还有着儿时的婴儿肥。</p>
见了面,两人开心地搂抱在一起,又笑又跳。</p>
有了丁丁的指引,康雨漪很快就报到好了。丁丁领着她逛校园。校园里面孔青涩、两眼好奇地转个不停的,一看就是新生。</p>
“她们以为进了大学,就丑小鸭变天鹅了,哼!”丁丁不屑地对天翻了个白眼。两个化着彩妆的新生与她们迎面走过。</p>
康雨漪笑,推了丁丁一把。“别这样说人家,刚解放,谁不想疯狂一把。”高中那三年,不堪回首。进了大学,好像刚举行成人礼,在心态上,立刻就有长大的感觉。</p>
“让你爸改革呀,把高考给取消,别把这群孩子憋坏了。”丁丁咯吱康雨漪。</p>
康雨漪怕痒,边笑边求饶。两人从路边嬉闹到路中央,后面响起了一串车铃声。</p>
“快让开。”康雨漪拉着丁丁闪到一边。</p>
一辆山地车嗖地驶过。</p>
骑车的是个男生,墨绿的T恤,米色裤,后面背着个灰色的双肩包,头发微短,不像寸头,从背后看过去,应该是位很清爽很斯文的男生,这是康雨漪的直觉。</p>
“怪胎!”丁丁又在翻白眼,还狠狠地踩了一脚草坪。</p>
“说谁呢?”康雨漪问道。</p>
“刚骑车过去的那位。”</p>
“呃,他得罪你了?”</p>
丁丁神秘兮兮地把康雨漪拉到一边,“我告诉你,像他那样的,应该送进实验室去做标本。他不是正常出生的,我爸爸说那件事曾经闹得很大。他妈妈生他时,都和他爸爸没拉过手。”</p>
康雨漪想起了一篇冷笑话,一对高知分子静静躺在床上,等着卵子和精子从体内飞出,然后在空中结合产生化学反应,最后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p>
“那他现在和爸妈一起生活么?”</p>
丁丁点点头。</p>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康雨漪不明白丁丁反应为什么这样夸张。如果每个人都是自然孕育的,干吗科学家们要研究出试管婴儿技术。至于是婚前还是婚后孕育,他们现在幸福的在一起,就胜过雄辩。</p>
丁丁急得跺脚,“你笨哦,唉,唉!”</p>
“你是不是倒追过他,而他拒绝了你?”康雨漪脑中灵光一闪。</p>
丁丁脸涨得通红,“不和你说了,反正他真的不算正常人,你离他远点。”</p>
“我和他很近么?”康雨漪笑着问。</p>
丁丁撇了下嘴,语气酸溜溜的,“你们都在哲学院。”</p>
“他爸爸也是军人?”</p>
丁丁惊愕地捂住嘴,“你不知他爸爸是谁?”</p>
康雨漪诧异,“我又不认识他。”</p>
丁丁把嘴闭得紧紧的,再也不肯资源共享。</p>
丁零零......又是一串铃声,那辆山地车折回头了。这次,康雨漪看清了他的正面,如她的直觉一般,清俊淡逸,笑容温和如这初秋的阳光,有点远,有点浅。</p>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p>
如果心里面有一面湖,她能感觉到水面微微荡了下,一圈细细的波纹往四周幽幽漾开。</p>
康雨漪答应白雁低调做人、认真读书。有时候,出名是被逼的。</p>
军训的第二天下雨了,教官们把学生全集中到了礼堂,搞了个即兴演讲,谈谈自己为什么选择人大。礼堂后面挤了些没课的师兄师姐们。</p>
康雨漪运气好,中奖了。</p>
康雨漪一点都不怯场,她从小就是讲故事的冠军,也曾多次参加过芭蕾舞表演。她曾经是中学生代表上电视参加过节目录制。</p>
她落落大方地鞠了一躬,正要侃侃而谈时,下面谁叫了一声,“她爸爸是教育部长康剑。”</p>
下面戛地僵了下,随即喧嚣成了一锅沸腾的热粥。教官最后不得不吹哨子,以命令的语气,让大家保持安静。</p>
康雨漪站得高,一眼就看到了叫喊的那个男生。她朝男生笑了笑,“请问你是谁的儿子?”</p>
“我是农民的儿子。”</p>
下面哄地笑开了。</p>
“你觉得做农民的儿子很羞愧?”康雨漪目光如炬。</p>
男生腾地站起身来,脸红得像血泡,“错了,我以我父亲为傲。我们家的一切都是凭双手凭劳动所得。”</p>
“那你特地强调我的父亲是谁为了什么?在你的心里,对父母的职业划分出严格的界限,这其实是一种自卑心态,或者是一种对社会不公的仇视。你没有接触过我,不曾了解我,但是你已经一票把我给否决了。我进人大,肯定凭的是我父亲的关系,也就是说你们走的是前门,而我是后门。如果我像你一样,也是经过一轮轮狂轰滥炸的考试,才走到今天,你这样说我,对我公平么?是的,我是康剑的女儿,我叫康雨漪。在家里,爸爸唤我囡囡,我叫他老爸。对于我来说,他是部长还是环卫工人,都是一样,我只知道他爱我。我希望我是一颗太阳,不是一颗月亮。我的光芒是我自身发出的,不是从其他星球折射过来的冷光。如果不能发光,我宁愿做一颗坚硬的岩石,坦然接受风雨的洗礼。我选择进人大,是因为我爸爸从这里毕业的。我敬爱他,于是爱他的一切。谢谢!”</p>
优雅的谢幕。</p>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过了许久,现场才响起了掌声。</p>
那个男生挠挠头,呵呵讪笑。“好厉害的丫头片子。”他对同学说。</p>
同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让你不要叫,你偏叫,她是省文科状元,你简直是自取其辱。”</p>
男生头一埋,不敢再吭声了。</p>
散场时,师兄师姐们都没走,看着康雨漪直乐。学生会和社团的社长们闻风而来,主动邀请康雨漪加入。</p>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突围,康雨漪撑着伞回寝室。在礼堂门口的古柏树下,停着辆山地车。车座被雨都淋湿了,她朝四周看看,没有发现车的主人。</p>
还没开课,晚上大家都拥到图书馆找杂志看。康雨漪来晚了,拿了张脚凳,坐在角落里。</p>
看得正专注,隔壁的师姐发出一声轻呼:“咦,我没看错吧,卓逸帆来图书馆了。”</p>
“怎么可能?啊,真的!”另一个师姐毫无形象地张大了嘴巴。</p>
康雨漪纳闷地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心,先是一颤,然后怦然加速,不自觉,耳朵、脖颈都红了。她连忙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杂志。杂志上的图片、文字突地都不见了,全成了一张温和俊朗的面容。</p>
刚刚,他对她笑了。是错觉吗?</p>
*</p>
仿佛是一夜之间,康雨漪就成了位多愁善感的诗人。她会失落,会发呆,会叹息,会傻笑。</p>
当然,她还是聪明的、勇敢的。</p>
只用了一顿午餐的功夫,她就和几位师姐混熟了。她佯装纯蠢地问,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个男生来图书馆,你们那么诧异?</p>
师姐们相视而笑,因为他是卓逸帆,他是特殊保护对象,很少来公众场合。</p>
呃?这是答案?</p>
那他会不会去上课?</p>
会呀,次数不多。</p>
康雨漪密密的长睫像扇子似的眨来眨去,她在报到那天、图书馆连续遇到他两次,是不是代表她很幸运?她是他的独一无二?</p>
她确实是幸运的。</p>
残阳如歌,寒风瑟瑟。</p>
康雨漪没有想到北京的秋天如此短暂,冬天来得特别突然。下了课,康雨漪缩着身子,抖擞地向寝室冲去。</p>
枫树林里,有人在画画。那儿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的竖立着凋零的残荷,水面上飘荡着几片落叶。河岸边的枫树,叶红如火。</p>
康雨漪都走过去了,然后慢慢后退,眼睛的余光瞟着画画的人。他专注到忘形,康雨漪都走到他身边,假咳,真咳,他都没抬眼。</p>
画面很沉重,应该红红的叶子像沾了许多尘埃,灰灰的,池水像死水,枯荷看着更添一抹凄凉。</p>
康雨漪蹲下身来,格子围巾被风一吹,挡住了他的视线。</p>
他发觉了她,笑了。</p>
康雨漪不觉看痴了,怎么会有这么温暖清新的笑容,心情轻易地就上扬,她也笑了,“嗨,你喜欢画画?”</p>
他穿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浅灰的毛衣、长裤,不知为何,康雨漪觉得他今天有些忧郁。</p>
“为什么不上色?”她没有发现颜料盒。</p>
他仍在笑着。</p>
“难道你是色盲?”康雨漪突发其想。</p>
他没有否认,笑得更欢了。</p>
这是试管婴儿的后遗症么,康雨漪眉头揪了起来。听说色盲者的世界里只有白和黑,所以画面才这么灰暗。</p>
夕阳一点点从天边褪尽,树林里光线跟着暗了。他把画架和笔收拾好。</p>
康雨漪双手背在身后,踟躇了一会,大着胆自我介绍:“我是今年的新生,叫康雨漪!”</p>
“我看过你的演讲。”</p>
喔,喔,他对她说话了,虽然内容令她有点窘。“呵,那天我......有点冲动啦!”俏皮地吐吐舌。</p>
“很率真。”他和她穿过树丛,走在小径上。</p>
率真是褒义词么?</p>
还有两步就到了岔路口,康雨漪急得直咬唇。“我......今天过生日。”</p>
俊眉一抬,期待她的下文。</p>
“我请你吃蛋糕。”康雨漪心突突乱跳,生怕他会拒绝。</p>
他答应了,康雨漪开心得差点跳起来。</p>
两人去了学校外面的西点店,做了个小蛋糕,她特地跑去向店员要求有一个水果大拼盘。水果盘端上来时,她告诉她芒果是黄色的,奇异果是绿色的,樱桃是红色的......每介绍一种颜色,她都会让他先尝。</p>
“虽然你分辨不出它们的颜色,现在你知道了他们的味道,这样子,下次吃到你就可以想象它们的颜色。”她歪着头,表情认真。</p>
他笑着点头,把面前的水果和糕点全吃光了。</p>
他送她回寝室。分别时,她小小地嘀咕了一句:“你还没介绍自己呢!”从师姐们口中听到的那不能算数。</p>
他叫卓逸帆,在哲学院和艺术学院同时就读。他长她一届,但是他们一般大。</p>
“今天,我也过生日!”他向康雨漪挤了挤眼。</p>
康雨漪眼前一黑,她说谎了,她的生日比他大了七个月。他是师兄哦,他误导她了。他长得那么高大,宽阔的双肩,和煦温柔的笑容,好像他可以包纳她的一切。怎么可以这样,太没道德,太没天理!呜,康雨漪想哭。</p>
这些年,看着父母恩恩爱爱。康雨漪心中幸福的模式就是男人像高山,女人像小鸟。其实,白雁从来就不是一只善良的小鸟,真真假假的娇嗔,把康剑哄得一愣一愣。结婚二十多年了,康剑看她的眼神,仍然像热恋。</p>
晚上和白雁例行通话,康雨漪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那欢呼雀跃了多日的心默默地呻吟,她一声接一声的叹气。</p>
白雁没说啥,叮嘱吃好点穿暖点,周五回家补充营养。</p>
电话一搁,白雁告诉康领导,囡囡的心给某个坏家伙哄走了。</p>
康剑不相信:不可能,这才上了几天学。</p>
白雁挫败地叹气,爱一个人难道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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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康雨漪没去学生会,也没去演讲社,她去了戏剧社和舞蹈社。这两个社仿佛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康雨漪偏偏玩得很溜。</p>
换上芭蕾舞鞋,往中间一站,手臂一抬,来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社员们面面相觑,这才是高手。</p>
在戏剧社,她不会唱,但是她懂。唱腔呀,走步呀,生旦净末丑,说得头头是道。</p>
白慕梅死后,白雁去云县很少,对白慕梅的纪念,就是经常去看场戏。康雨漪很小的时候,便跟着白雁进剧场。白雁指着舞台上裙裾轻摆的娇媚女子,告诉康雨漪,要是外婆还活着,外婆演得要比这还要好。外婆天生就是为演戏而活的。她的人生也如戏。</p>
久而久之的耳濡目染,康雨漪就喜欢上了戏剧。</p>
康雨漪不想让别人真的觉得是从后门进来的,在学业上不敢轻怠。期中考时,她挤进前五,是应该的。付出就有回报。</p>
康雨漪简直成了人大的传奇人物,偏偏还长相清丽,笑起来两个酒窝闪呀闪的。</p>
午夜时分,男生们在床上烙铁板,一起感叹:上帝造出康雨漪这样的女生,是对男生的残忍。瞧了这朵花,还有什么花能入眼呢?</p>
翻开日历,一周过去了。在这一周里,康雨漪没有遇到卓逸帆。仿佛他知道她在纠结,给了她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p>
想他,情不自禁,不由自主。</p>
她还上网查了有关色盲的资料。色盲是一种先天性色觉障疾病。色觉障碍有多种类型,他是哪一种呢?</p>
和丁丁一块吃了次饭,丁丁主动提到卓逸帆,还是愤激的语气。康雨漪想,丁丁被拒绝时,肯定受伤很严重。</p>
“他没和其他女生一起吧!”丁丁问道。</p>
康雨漪不自然地怔了怔,“不知道。”</p>
“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丁丁托着下巴,像担心儿子会打光棍的娘,忧心忡忡。“我想肯定也会是个怪胎。嗯,一对标本。”</p>
康雨漪一口汤噗地全吐在了桌上。</p>
周五下午,康雨漪去舞蹈社跳了会舞,出了满身的汗。今天,她要回家住。收拾出来,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冷战。</p>
卓逸帆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路上向这边过来,康雨漪下意识地又进了教室。她不想现在和他搭话,一身的汗臭味。自行车经过门口时,响了一串铃,并没有停留。</p>
有那么一点失望,她以为他会进来找她。他们正式认识过了,一块吃了蛋糕,比别人应该亲近些。也许是她在自作多情,也许请他吃饭的人很多,其实师兄妹一块吃饭,再普通不过。</p>
唉!重得能把地砸出洞的叹息。</p>
闷闷地走到站台,腿都挪不动,在寒风中看着车一辆一辆地驶过,恍恍惚惚的。</p>
车来了,人很少,空着许多座位。康雨漪抓着扶手,她不想坐下。她喜欢在车上看夜晚的霓虹,像小时候看的万花筒。</p>
“小伙子,你投币了么?”司机问道。</p>
“我忘记带硬币了。”</p>
好熟悉的声音,康雨漪扭过头,对上卓逸帆含笑的双眼。他一点也不紧张,也不窘,平和地看着她,仿佛世界万物都已消失,他只看见她。</p>
康雨漪从包包里摸出一枚硬币递过去,他笑,不说谢谢。然后,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站着,抬起的手臂恰好将她护在胸前,却又不会碰触到她的身体。</p>
什么时候见到他,他都是清清爽爽的。不见得衣服很新潮,但是和他的气质都很贴。头发也是,不像有的男生满头头皮屑,还在那吟风弄月,装风流才子。</p>
他的妈妈一定和她的一样,都是称职的好妈妈。康雨漪偷偷想到。</p>
他先打破的沉默,“你说的方式,我试过了。红色是甜的,绿色有股青涩味,黄色糯糯的,白色发软......”</p>
公车停停走走,颠来颠去,他的声音和笑容也是摇晃个不停。康雨漪迷失了。他对她有着蛊惑人的魔力,令她无条件举手投降。她不想在年龄上再纠结了。她没有两小无猜,没有青梅竹马,在情窦初开之际,也没遇到令她怦然心动的人。这么多年,她等着盼着有一个人能令她患得患失、失魂落魄。</p>
他来了,她不能错过。七个月,又不是七年,见鬼去吧!</p>
“你看村上春树的书么?”</p>
他点头。</p>
“很多人喜欢他的《挪威的森林》,我却喜欢他的处女作《且听风吟》,那里面的文字给人的感觉和你的画一样,只有黑与白,有迷茫、压抑、忧伤。我很想再重温一次。可惜搬家时,那本书丢了。”</p>
“我有的。”</p>
“能借给我么?”</p>
钱钟书先生说:借书是恋爱的开始,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是男女恋爱必然的初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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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的阶梯教室,暖气很足,灯光明亮。</p>
康雨漪在纸上写下和卓逸帆有关的几行字。她知道他的名字、他在哪个系哪个班,但这只限于哲学院。康雨漪一直很纳闷,高考时,每个人只能填一所学院,他为什么可以就读两个学院?他又是笑得人畜无害、妇孺不欺的样,不都是人大的么?她摆手,跳过这个问题。她有他的手机号、邮箱地址,见过六次面。这六次包括了四次偶遇,还有两次就是借书还书。</p>
借书时,他们约在足球场。那天真冷,足球场的路灯像莹火,她无法女为悦已者容,裹得像只熊,戴着厚厚的口罩。他在操场跑了三圈,然后和她围着操场走了三圈。</p>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p>
他说不管时代怎么变化,月光、树木、草地,都是一样的。她说还有感情,如果是真爱,永不会随着时光流逝,我爸妈就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