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着男人开开合合的嘴，她很努力的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p>

终于，她听懂了。</p>

于是她惊恐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股脑钻进了病床的床底下，缩进最里面的角落里。</p>

“欸，这是怎么了？”</p>

“音音，音音乖，出来。”</p>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哄，小女孩就藏在床底下，怎么都不肯出去。</p>

后来，他们搬开了床。</p>

小女孩避无可避，她第一次在很多人面前哭了，她哭得全身发抖，她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涌出很多很多的泪水，多得她一整张小脸，都湿透了。</p>

“音音不哭，音音不哭。”男人手忙脚乱的把她抱起来，给她擦眼泪，看她抖得厉害，他比她更慌。</p>

小女孩抓住男人的衣袖，小小的手指变的苍白，她好久没说话的喉咙里，发出难听又沙哑的稚嫩童音：“……不要。”</p>

“音音不要什么？”</p>

“……不要去……”</p>

男人沉默下来。</p>

身后的人又说：“她应该是在等她妈妈，警方那边已经找到了她生母，她的生母可能很快会来接她。”</p>

“她不会来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p>

他似乎生气了，但又很快平静下来，对怀里的小女孩温声细语：“祈伯伯会像爸爸一样照顾音音，或者，音音想看哥哥的照片吗，伯伯给你看，是个很漂亮的小哥哥哦。”</p>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皮夹，皮夹夹层里，他放着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p>

照片里，严肃正经的男人站在左边，艳丽明朗的女人站在右边，中间是一个俊美隽秀，五官精致，却有些不苟言笑的漂亮小男孩。</p>

男人指着照片上的人念给小女孩听：“伯伯，伯母，哥哥。”</p>

小女孩看着照片里，陌生小男孩的脸，她洁白的贝齿，突然咬住唇瓣，接着眼泪更加汹涌的往外掉。</p>

她想到了爸爸也有一张这样的照片，照片里，有爸爸，有爷爷，有奶奶，她也是站在中间。</p>

“哦，音音乖，音音乖。”男人似乎慌了，忙说：“我们不看哥哥了，不看哥哥了，哥哥不好，哥哥坏坏，打哥哥。”</p>

小女孩低着脑袋，始终流着眼泪，不再说一句话。</p>

这时，后面有人接了一通电话，走过来说：“元帅，唐萍同意接回孩子了。”</p>

“她为什么突然同意？”</p>

“不清楚，或许是警方的劝导起了作用，不过元帅，这孩子毕竟还有母亲，那是她的唯一监护人，从法律上来说，如果生母不弃养，正常情况下，您也是无法收养她的。”</p>

“我会亲自和她的母亲谈谈。”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p>

后面的人很为难：“……要不，您问问这个孩子自己的意愿？”</p>

男人沉默了下来。</p>

过了半晌，他终究轻声问道：“音音，你是要跟伯伯走，还是要跟妈妈走？”</p>

小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片刻后，她低声回答：“……妈妈。”</p>

男人叹了口气。</p>

临走之前，男人塞了一张纸条到小女孩手心：“这是祈伯伯的电话，如果音音在妈妈那里过得不好，就打给伯伯，伯伯来接你。”</p>

小女孩轻轻的“嗯”了一声，捏紧了那张纸条。</p>

第二天，小女孩的妈妈，就来了。</p>

小女孩只在照片里见过妈妈，眼前的妈妈，和照片里的妈妈，不太一样。</p>

照片里的妈妈，是笑着的。</p>

眼前的妈妈，没有笑。</p>

“音音，这就是你的妈妈。”</p>

护士小姐介绍道。</p>

小女孩看着眼前这个十分陌生的女人，想到了爸爸以前说过的话。</p>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音音呢？妈妈是因为不喜欢爸爸，所以才走了，妈妈当然喜欢音音，音音是爸爸的宝贝，也是妈妈的宝贝。”</p>

奶奶说：“妈妈如果在，一定也会很疼爱音音的，我们音音这么乖，是天底下，最乖最乖的小宝贝，是奶奶最爱最爱的小心肝，对不对？”</p>

爷爷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缘分的人，我们不挽留，可是音音，不可以因为外人的说三道四，就否认自己的价值。音音很棒，音音没有做错任何事，妈妈如果见到现在的音音，一定也会喜欢音音的。”</p>

妈妈不坏，妈妈也很喜欢音音，妈妈不是抛弃音音。</p>

现在，妈妈来接她了。</p>

小女孩很不安的踏出了第一步。</p>

她靠近这个陌生的女人一些，轻轻的喊道：“……您，好。”</p>

“在哪里签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