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知道,在来时,辛民就将下人递上来的那封来自长公主写明来意的信封交予了他,
那时看完信的他激动过,彷徨过,也怔愣过,
他与时初的父母相处的时日并不短,在这个风潮刚出来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长公主会第一时间同他提意两府结亲的事宜,却不想等来等去却是在这个时候等到了,
时初看着他低眸沉思,嘴上又浅笑道,“本来母亲与父亲的本意是想要慢慢观察,再给我找一个称心能够照顾我一二的夫婿的……”
只不过……被这场风波闹的有些提前粗略了些罢了,
称心的吗?
闻言,沈钰垂眸,掩下自己渗透出来的稍许神色,眉眼处稍露出几分暗沉,
半响,沈钰略有蹙眉,转头沉眸看着她,声音冷寂沉凝,带着几分深邃意味,
“不知沈钰可否能问上郡主一句……”
时初听着挑眉示意他说,
见此,沈钰掩眸沉沉,眼底更是浓郁的像是一片漆黑遮住亿万光亮的星辰,
“沈某斗胆同郡主问一句,郡主可是真心实意想要嫁于沈某人的?”
彼时正随意摆弄着手上的茶杯,听着耳边传来清冷的嗓音的时初,闻言动作微顿,神色也似停顿了一下,转瞬,她神色明亮,稍勾起一丝唇角,眼角带笑,反问他道,
“沈相,怎么会这样问?”
这大概是第一个问自己的未婚妻子愿不愿意的未婚夫了吧!
沈钰沉默一瞬,面容冷峻清然,眼底似闪过一丝隐晦,半响一字一句的看着她道,
“如果此事并非出自郡主本意,那么沈钰自也会向长公主与相爷禀明。”
因为越是深爱,他便越不想借此来强求她什么!
不知为何明明他一句话处处皆是为他考虑,但时初心里就是有点不爽,
“所以你到这来,是来告诉我你不愿意?”时初看着他倏然勾唇一笑,笑得略有深意,
沈钰,“………”
自然不是,
若说他这辈子最想要的,也不过只一个她罢了!
但是沈钰却没正面回答时初这个问题,一时便显得面上有些静默,
而时初却笑看着他,见他没回答,她也没着继续恼下去,左右唤了一声白芙,
“白芙,你去把我前阵子刚得的白玉棋盘拿来,本郡主想同沈相下一盘棋。”
话落,白芙抬头看了小姐和沈公子两人,然后领命俯身下去了,
等白芙走后,时初将眸子缓缓落在远处,嘴上似不经意的说道,
“沈相,可知,时初当初为何救你?”
这是时初第一次提起两人第一次遇见,也是两人产生羁绊的开端。
闻声,沈钰敛眉看她,眼底沉浸的仿佛像一坛陈年老酒,晕韵难开,
讲到这个,时初似兀自低眸轻声笑了一下,
回想起两人的初见,沈钰也深了眼眸,若说关于他们两人的回忆记得最清楚,便是他同时初的初见,
犹记得那时的他,一身狼狈,正是身处在人间与地狱的悬崖边界,左边是被鲜血淋漓刀剑交错燃烧起来的磅礴大火,而右边更是有无数双罪恶阴冷的手,在不断的推送着将他一步一步往地狱边缘送,
就在他就想这么放纵,任凭自己就这么掉落下去,任凭黑暗吞噬堕落的时候,
是一双蓦然伸进来的白皙纤细的双手,以极其亮眼温和的手法,缓缓地抚上他的眼睛,用最简单的手法,划开了笼罩在他面前的浓厚黑幕,并一把拉住了他,
他虽然被救,但是当时的他只是阴暗的在想,这不过出自一位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千金小姐的可笑怜悯罢了,
可是他也不曾料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对被自己这样评价的贵族千金情根深种,
在沈钰这么出神想着的时候,只听时初又道,
“不知沈相可还记得当初屠你满门的那伙山贼?”
此言一出,沈钰微微愣怔,回过神来望着时初,
记忆深处倏然飘荡起那个常年喜欢在背后温柔唤他钰儿,明明很怕痛却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抱住自己娇小的身躯,嘴角渗血却含着点滴笑的迷糊身影,
他率先沉下了眼,清冷的眼眸深处快速闪过一丝叫做仇恨的东西,
“………”
时初知道这个触及他的伤心处,但是她亦知道这同样是沈钰心底解不开的一个心结,在原剧情里他最终黑化,多少也有这一部分的缘故,
“当初我父亲随着柯风伯伯战胜归来,途径路上接到了一道剿灭兰州山匪的密令,当时兰州山匪可以说是被瞬息剿灭干净,只余了几个侥幸逃生到上京来的头目。”
“只不过后来因为张府那事,我父亲又抓住了逃脱的几人,人虽然最后被秘密处死了,但是试问有谁会随意下一道密令,只为了剿灭山匪?”
这事也是时初当初想不明白的,
“后来在那几个被抓的人残留之际,时初偶然得了一点消息。”
当初兰州山匪案是被传到了上京城里来的,只是这事大多都是经由刑部和审查部审理,所以听在常人耳里也不过是多了一份叹息,
但是蹊跷就蹊跷在,当初的先皇闻此消息,却是瞬息龙颜大怒,在朝堂上瞬间就怒骂了好几位负责管辖兰州的朝中大臣,谁也不知道其中的个中缘由,只觉这是陛下勤政爱民的仁爱表现,故而并没多大怀疑,
但是沈钰是什么人,听时初说到这,他沉眸略一思转,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理由!
原来,这沈钰的母亲,原本是与先帝同胞所出的亲妹妹,只是因为小时出去游玩时而被人贩逮住,贩卖到了其他地方,
后来等到先皇登基,虽与当时的太后和长公主相处融洽,但到底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自己同胞的妹妹,
后来经由暗卫打听,倒也真找到了早已嫁作□□的妹妹,先皇想将妹妹接进宫,可妹妹却看着先帝笑着言,
现在的她很幸福,她有爱她敬她的夫君,更有懂事贴心的小儿子,所以她自觉她已经不缺什么了,自然也不想去宫里接受这份来得较晚的恩宠,
先皇自然也看得出妹妹的心意,他虽不忍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妹妹就这样离他远去,但又怕逆了妹妹的意,遂又出言挽留将他们留在上京城,
但是妹妹依旧委婉拒绝了,上京城固然好,但总有它匹及不了的东西,
如此三番劝阻下,先皇还是同意了妹妹的选择,他看的出那个男人很爱她,那样的模样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只是先皇也言,一旦他们有什么困难之处,定要来信告诉朕,
只是不想这一别竟就是天人永隔,
先皇既悔恨当初不该全听信妹妹的善言,更觉得自己身为兄长,却不能护自己妹妹一家周全,
想到自己的妹妹是被那伙山匪所杀,他便冷眉命暗卫快马加鞭给正在回京路上的亁廉将军一道密旨,
只是当时的先皇并不知道自己那唯一的外甥,竟在此次劫难中侥幸的幸存了下来,
虽然时初没有具体关于男配在这方面的剧情内容,但是从她初见他时,以及系统爆出的惊人黑化数值,她也能体会到他在个中的苦难艰辛,她也由衷的心疼起这个当时不过十来岁的少年,
“犹记得我当初初见你时,观你虽模样阴沉,且少言寡语,但是一身气度却是昂然不凡,我不知道你在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又遭遇了怎样刻苦铭心的记忆,
但是沈钰……此刻的我想认真的同你讲,或许我没有那个能力帮你救回你的亲人,但是我想说我想要陪你一起走出那段嗜血的阴影,我想要你一身清然,眉眼舒展,万事顺心的无忧模样。”
末了,时初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沈钰,我心仪你!”
你可懂……
等到白芙拿着小姐吩咐的好的白玉棋盘过来的时候,她便眼尖的发现自家小姐白皙的面颊透着几分淡淡的微红,
虽然面上仍一脸自作淡定的在饮着茶,白芙却看出她家小姐眼神涟漪,明显一副脸红羞涩的模样,
脸红?
羞涩?
白芙对于自己脑海中冒出这么个词而感到惊讶不已!
而再反观坐在她家小姐对面的沈公子,白芙亦同样发现了异样,
只见那对稍隐在发髻后,素来以白瑕如玉冠名的耳垂,此刻竟如血色的玉,泛着点点耀眼的霞光,搭配上沈公子满面平静的目光,怎么看着怎么违和……
“白芙,将棋盘拿过来吧!”彼时,时初正巧瞧见了站在那边的白芙,便转眸出声唤了一声,
白芙神色微愣一瞬,然后低头应了一声,虽然心底疑惑,但仍熟练的将桌上摆放的糕点收拾开,然后将白玉棋盘摆好,
时初虽然面上还有些红润,但是她到底还是镇定的看着沈钰开了口,
“素来听闻沈相的棋艺了得,今日时初也想与沈相下一盘,不知沈相可会对小女子手下留情?”
时初半开玩笑的看着他道,却不料他这次倒是目光直视对上她,弄的时初面上下意识怔住,
只见他黝黑的眸子望了她良久,眼底似划过什么,然后少见的微勾起唇角浅笑着说道,
“若是对象是郡主的话,沈某自会!”
这会儿时初都不沉浸惊讶于他怎会说出这番略显孟浪的话当中了,
只因那抹罕见的笑,乃她今生仅见……
莫说白芙,就是时初自己都少有见过他这样笑过,那模样看着就仿佛一道五彩斑斓的霞光突然就这样措不及防的进入到她的眼底,激起一阵翻腾大浪,
时初有些愣愣的收回自己的眼神,然后似在看到对方嘴角的弧度慢慢变大时,她作势清咳了一声,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棋盘上,却未料自己耳尖的绯红已经出卖了她,
“沈相可曾想好要选什么棋子?”
刚说完,时初便垂了眸闭了口,
额……她敢保证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话题终结者,这么拙劣话语,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是在话题转移了吧!
时初在内心扶额,这简直不符合她高冷清然御姐的人设,
而此刻心情大好的沈钰却不在意,同时初聊开后,两人之间就仿佛一直弥漫着一种叫做暧昧的东西,他微微扯了扯嘴唇,一丝细小的笑意溢在脸上,
“不若郡主先选!”毕竟方才才答应要让着她的!
见沈钰顺着自己走,时初抬眸看他一眼,见他眉眼微微带笑,
不知怎的,方才那股别扭劲也过去了,倒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同他对弈的心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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