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
无疑是想的,在时初的记忆里,以往的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就连以前干过什么事也都一概不记得了,
所以面对她没有体验过的事物,她也如同那些个刚出生的婴儿幼童一般,内心深处里怀揣的是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所以此时见一个可以这样直言询问她想不想而不是你可不可以的人,时初内心里对他的好感渐渐上升了到一个度,
“我想!”时初听见自己这样坚定不移的回答他,
时初发现,柯言舒这个人是真的很爱笑,不是那种随时随地的傻笑,而是那种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夺目却不刺眼的笑,他的笑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期待的男孩,是一个能够毫无芥蒂就将信任交付在他身上的人,
此时的时初深有这种感觉,她以为自己会害怕骑马,但是柯言舒真的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他让她骑那匹他一早就挑选好的小马驹,
对于身形较小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思量是恰到好处的,柯言舒极具耐心的在一旁细心的指导着时初该如何如何的做,甚至是如何与自己的小马驹建立友好关系,
时初不禁想,若是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那她的那位哥哥一定是像柯言舒这样!
阳光,飒朗,细心,帅气!
“现在你试着抓紧缰绳,慢慢的小跑试试看……”
说着,柯言舒将手里握着的缰绳递给时初,用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小马驹的身体,
小马驹似也知道自己背上背着的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不似那些粗糙的大老爷们,要格外注意,所以它朝着柯言舒轻轻的吁了一声,暗示自己会小心!
柯言舒爽朗一笑,又拍了它的头一下,以示夸赞,等他嘱咐好小马后,才转头对着马上的时初鼓励道,
“不用紧张,就像刚才我带着你走的时候那样,放松心情,握紧缰绳,而且小奇很喜欢你,所以断不会让你从马上摔下来的!”
时初自也看到了他与小奇的对话的场面,心里觉得好笑的同时,也顿觉暖心,
她照着他说的,将他手上递过来的缰绳握住,把身体坐的挺直,微微往前倾了倾,
柯言舒见状,先是带了她走几步,然后便慢慢放开手,白芙,绿竹眼见着她家小姐就这样骑在马上,速度越来越快的往前微跑着,她们在揪心的同时,也为能这样肆意展露灿烂笑容的小姐而感到高兴,
她们是自小陪着小姐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小姐的身体如何,虽说近两年,小姐的身体略有恢复,但到底比不过寻常女子,寻常女子去游个园,也不过只是中途休息补充一下吃食饮水,而她家小姐却是因为气短,不得不歇上片刻,然后打道回府,
像如今这般,骑着马,在马场肆意奔跑的景象是不多见的,
这一刻,白芙与绿竹是真心由心里感谢柯家大公子,
骑了几圈,小马驹,慢慢的也慢了下来,停在了柯言舒面前,脚下似想要求他夸奖一般踢踢马蹄子,圈牙努努嘴,模样好不生动,连时初这样不爱笑的都笑弯了眼,
柯言舒听着从马上传来的脆脆笑声,又见这家伙这副性子,心里深感无奈的同时也觉好笑,拍拍它的头,又反复摸了它几下,它才不做声了,
白芙绿竹过来将时初从马背上搀下,见小姐虽额间布满了细汗,喘息的有些急促,但精神头却是前所未有的亮堂,看着都有了几分蓬勃朝气,
“感觉如何?”
柯言舒朗笑着脸,目光看着她微笑着道,
“酣畅淋漓!”
可不就是这四个字!
她从未觉得自己也是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她总觉得自己完成任务后总是要离开的,她还畅想过,倘若她离开后,她的父亲,母亲该当如何?
长公主与时墨笙是真的很疼爱她这个女儿,她不想因为自己不在了而让他们伤心难过,
或许是强烈运动后所引发的热浪冲动,一瞬间,时初似下定了决心,相较于他们,她有无数个漫长的一生要去度过,但他们却只有这转瞬即逝不复返的一生,他们付出了他们所付出的,她也应该赠予他们一些什么,父老而子欲养,等到伺候到他们老了,不在了,到那时她在离开也不迟。
………
辞别了柯言舒与柯风夫人,时初便坐着马车打道回府了,期间,时初自然不忘嘱咐白芙她们不要将她今日骑马的事告知她的父母,以免他们多有烦心,
起先,时初是想着反正到了一定时候她就要离开的,这尚弱的身体将就着用便也是了,但如今她改变想法,自然与往日不同,所以她回了屋,就嘱咐着白芙明日去吩咐往日里照顾她药理的药师按时配药,争取将身体养回来些,
毕竟她这身子是自小就受了损的,要养全是万不可能的了!
时初如此吩咐,自然是瞒不过长公主跟时墨笙的,毕竟这管她女儿药理一事的还是他们千方百计好不容易从外面找回来的,
所以听到下人这般汇报,以为是在见过柯家大郎后,女儿才会有这样的转变,这般想着,长公主内心欣喜的同时也开始打算着是要与柯风夫人交涉交涉,商谈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的事宜了,
当然对于时初这番改变自然有人喜有人忧,一忧就是时墨笙觉得自家养的上好的白菜就要被人给拱走了,二忧的是他还不能够名正言顺的去阻止,三忧则是………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离时府不远的一处院落里,一身着侍从服侍的小厮正低身往自家公子的茶杯里倒着最近新出的嫩芽茶,听着耳边公子一如往日里那般照例询问他小姐近日的日况,
侍从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神色颇有些闪躲,见杯子里茶水倒的差不多了,就顺势将茶壶提起,面对公子的问话也没有立刻作答,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不知该不该言语,
坐着的人似察觉到他的沉默,本静默如水的眸子缓缓抬起看向他,嘴唇轻动,轻声问他,
“怎么?可是与往日相同……”
侍从也就是辛民闻言,沉默的将手上的茶壶放回石桌上,随后往后退了两退,对着坐着的人作了个伊,才缓缓道,
“禀告公子,今日小姐并未如往常那般待在自己府中………而是出门去了亁廉将军府!”
说完,辛民便低下了眸子,感觉到上面静默了一瞬,半响,他才听到有茶杯被人端起的声音,
同时,一道略显清冷矜贵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不轻不缓的飘过,语气平淡,叫人听不清他里面是何情绪,
“哦……是吗”只听男子轻声嚼字,吐出的话如颗颗珠粒,落地有声,
辛民继续低头,又回,“昨日,长公主命人给柯府送去一张拜帖,言说是前日驸马爷在他府上吃了一盏茶,颇为喜欢,回府后,也不忘提上两句,正巧被当时经过的小姐知晓,所以自请了去柯府上向那位泡茶的婆婆学手艺……”
不过谁也知道这不过是两家明面上的说辞,信不得真!
所以辛民接着说,“刚才去柯府的暗卫也刚巧回来了,据他报告说,说是……”
“说什么……”见辛民微有停顿,沈钰浅浅垂眸,微微将书合上,一派清然的淡淡问道,
辛民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心里略略掂量了一番,见他只沉默低眸,神情姿态间与往日并无大的不同,所以他接着说道,
“暗卫回说小姐先是在前厅与柯风夫人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面都是在跑马场同柯公子一起在……学骑马。”期间更是耗上了大半个时辰,这末尾的这句话,辛民私心里给遮掩了下来,
但不说就不代表不知道吗?
话落,辛民明显觉得空气比之刚才静默了许多,
“学骑马?”沈钰缓缓将书落下,嘴里喃喃轻语,神色幽深邃远,
良久,等到桌上的茶水都已经开始变得微凉,他才幽幽轻声说道,
“骑马好,运动些,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说出的这番话语状似无物般轻飘飘的翎羽,无声无息滑落,飘落在这静默的空气间,
原以为公子不会再说什么了,正想着起身替公子换一杯茶水吃的时候,只听耳边公子轻轻冲着他说着,
“辛民,茶凉了,去换一壶新的吧!”
……
一连几日,隔不了多久,时初便会带着白芙亦或是绿竹香荷她们去往柯府,起先香荷在见着小姐骑马,那眼珠子是一下子就瞪圆了去的,眼底的惊恐,诧异满满的溢满了她的眼底,
她竟不知她家小姐竟瞒着夫人和将军在柯府学会了骑马,这……这还怎么了得……!
香荷一时心乱如麻,一边怪着聪明如白芙都不阻止着小姐这样粗鲁莽撞的行为,一边作势要上去将小姐劝回,心里暗道着,难道她们都忘了小姐的身体了吗?
这般想着,在看那边已经把马匹牵出来的两人,香荷赶忙迈前一步,心想着要全力劝阻小姐做这么危险的事才是!
刚迈出去半步,手臂边就立刻有人将她给拉住,香荷转眸回望过去,见是同跟着一起来的绿竹,想着绿竹上次也是陪了小姐一起来的,且看她面上并无丝毫讶异神色,心里瞬间明了她也是知晓的,
一时间,香荷只觉她们糊涂,难道你们忘了小姐是个什么样的身子了吗?心里这般想着,嘴里也这么说了出来,
绿竹面对香荷的指责,并未恼怒,反而是引着她望向小姐那方,嘴里说道,
“香荷,你看小姐多开心呀!”
正处在愤怒边缘的香荷闻言,下意识的往那边看去,阳光下,白沙之上,咖棕色的马匹上坐着那道灿笑着面容的娇软纤细的倩丽身影,
那可不正是她们的小姐吗?
瞧清楚了的香荷,一时竟忘了自己是要上前去阻止的,她愣怔着身子在原地,眼神愣愣的望着不同于终日冷然疏离的小姐,
怎么说呢,看着面前这个小姐,她才方觉如今的这个小姐仿佛才是活着的,有血有肉,有欢声抑有笑语,这样鲜活的小姐可以说是她不曾见过的,也是她见过的最耀目的。
她们虽说都是后面被长公主从宫里挑进府的,但是也算是在年幼时期便同小姐一块长大的,
记得当初她第一次见小姐,仿佛是在一个暖阳的冬季,铺满雪色的庭院里,一个荡起的花边秋千在无声之中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的粉嫩团子,
或许这个世上有的人真的是一辈子都在散发着耀眼灼热的光芒,明明院落这么大,小团子这么小,一身白绒褂衣穿得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似的,可偏偏即使这样,还是硬是叫人忽视不得,
兴许是她们脚踏在雪地上发出的轻脆声音惊动了这雪中的精灵,生得粉嫩可爱的小精灵倚在秋千上,迷濛的揉揉眼睁开一双崔亮的黑曜眼睛,那眼睛很亮,也很清澈,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在那黝黑清亮的眼底下面,随着目光聚焦,慢慢的倒影出院门口的景象,
“母亲!”
远处,小姑娘远远的瞧见来人,俏脸兀地一喜,面上露出一丝惊喜,暖阳下,携着一抹灿烂荣光的一路小跑过来,然后毫无戒备的径直撞进旁边人温暖的怀里,
听着那咯咯雀耳的伶仃声,香荷忍不住偷偷朝旁边落了一眼,
她发现小姑娘有一张称得上粉嫩白净的小脸,瞧着和熟透的小苹果一样,泛着红晕,圆圆的,肉肉的,那对忽闪忽闪的又黑又大的眼睛更像似会说话一般,小嘴一嘟,
嗯……瞧着似乎更可爱了!
“晚晚,今天在府里玩的开心吗?”
“开心。”以为母亲说的是父亲送过来的秋千,精致的小姑娘咧着嘴点头应道,
女人勾勾那泪滴似的鼻子,“我们晚晚玩的开心就好!”
说着,女人弯腰将小姑娘从地上抱起,往庭院的亭子走去,“晚晚,你平日里不是总说没人陪你一起玩吗?母亲今日特地捡了个时间去宫里帮你挑了几名丫环侍女,你瞧瞧看满意不满意……”
那时尚且年幼的香荷只是想着,若是不能被面前的这位小姐选上,那么等待她的或许就是那暗无天日的浣洗日子,所以随着女人的那一声询问落下,她抖着身体,心里布满了惶恐与浓浓的不安,身旁传来颤颤巍巍的触感也似乎是在提醒着她,不止她一人这样,
小姑娘被人满满的抱在怀里,只能坐在原地,睁着一双明目打眼瞧过去,
那时的香荷内里想,明明只是被人轻轻这么扫视了一眼,她的整个身体却像是被浸润在和煦的春季,如沐春风,无形中仿佛驱散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小姑娘似乎很开心,粉嫩的脸上染了几分醉人的酡红,瞧够了,就倚着女人的胸口陷了下去,
“母亲,就要她们了!”
……
回忆戛然而止,慢慢地,她收回了迈出的那只脚,同绿竹一般,只在一边静静地观望着,近日药师也说要小姐多加运动运动,看最近小姐泛着润红的面色,香荷心里多少也知这多少与柯公子教小姐骑马离不开的,
等到时初尽兴了,柯言舒才关心的让她下次再骑吧!
毕竟过犹不及,她如今的身体还是不适合太过量的运动,
时初骑的高兴,这会儿很是好说话,知道是为她好,她也没故意犟着脾气直接就下了马,如今她下马已经很是熟练了,不像是第一次那般还要人搀扶着才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