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回答:“极有可能不了了之,你要做好准备。”
不了了之的意思,就是不追究鲜于向的责任,将丽水诏、南吴州的上书压下来不予处置。一旦鲜于向无罪脱身,等他回到剑南,势必要展开报复,所以高力士让顾佐做好准备。
“大将军以为,还能挽回么?”
“当然能够挽回,但怎么挽回,你自己应该清楚。”
这下顾佐是真的清楚了,如果不是这种事情无法大白于天下,恐怕天子早就直接下诏,要求顾佐报效宫中了。前有王鉷,后有鲜于向,专得天子宠信的办法,说白了就是送钱,如果顾佐能给天子敬献更多的钱,天子自然就会偏向顾佐。
虽说早有预感,今上晚年昏聩,却没想到竟然昏聩至此,按理说天下都是您老人家的,何必如此搜刮呢?
顾佐仔细盘算,高力士的办法其实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就是拼钱么?
鲜于向许诺一百万贯,那这边就掏一百五十万贯、两百万贯,聚丽水、永昌、黑山、通海、南吴州之力,不信拼不过一个鲜于向!
可问题是,鲜于向大肆搜刮给天子送钱,是为了他的前程和官位,自己犯的着吗?自己依靠的是怀仙馆,是南吴州,是两个半诏和八州之地的修士、百姓,更进一步,靠的是灵石矿脉,是崇玄署,跟当今天子真没有太大关系。
运了半天气,顾佐开口道:“兽潮之后,南诏地方困苦,大笔银钱,委实难以凑齐。朝廷下诏免除三年税赋,百姓为之欢腾鼓舞,如今再要报效,恐生变故。”
高力士道:“如此则难矣。”
顾佐问:“若是无法报效,朝廷会有处置么?”
高力士道:“朝廷也要脸面,不会公然处置的,报效宫中,讲的是自愿,不会强迫。你放心,若政事堂真敢拟诏,咱家就算拼了命也要阻止的。”
顾佐抱拳:“多谢大将军。”
高力士长叹道:“何必谢我,此非为你,是为了陛下,为了社稷江山埃”言语中满是萧索。
顾佐也意兴阑珊,心情不爽。天子和政事堂碍于颜面,不会以此处置任何人,但同样也不会拦着鲜于向施展手段,国事如此,能不令人叹息?
顾佐还是有些不甘心,又去了一趟陈希烈的府邸,拜帖递进去,在门房外等候。陈希烈虽然是个和稀泥的,但贵为左相,门前同样车水马龙,拜见之人排着长龙,络绎不绝。
顾佐没和他们挤作一堆,跟阶下孤零零站着。一驾马车驶来,越过等候的人群,直抵门前。车上下来个五品官,众人齐道:“见过窦舍人。”
此人便是中书舍人窦华,品阶虽然虽然不高,位却紧要。那门子识得窦华,连忙请入,窦华登阶数步,忽然转身,打量顾佐一番,问:“可是南吴长史当面?”
顾佐拱手:“正是。”
窦华笑道:“是为告鲜于节度刁状而来?”
顾佐脸色沉了下来,只听窦华向门前众官道:“诸位,这便是近日名震长安的顾长史,怀仙馆馆主。崇玄署今春大封十八宗门,怀仙馆便是其一,以区区筑基而得两诏八州之地,窦某钦服不已。听闻顾长史十年前尚在肆中贩鱼为生,妙计而获鼎湖门千贯资财,后贩卖保精丸致富,捐了南吴州长史,由此而走大运,坐拥灵石矿脉。诸君若想发财,可与顾长史好生攀攀交情,说不定给你出个主意,便可白得百万家财1
不阴不阳的一番介绍,顿时惹得满街大笑,窦华于笑声中昂首进了相府。
顾佐面沉似水,扫了一眼当街大笑的众人,没搭理他们,过不多久,便有府中管事出来,向顾佐道:“顾长史,我家相公说,南诏的事,实在爱莫能助,拜帖不敢受,长史请回吧。”
顾佐点了点头,接过名帖,在一片哄笑中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