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当日若不是他那侄儿钱纲……杂碎心狠人孬,连骨头都不好好长,可惜我一把好刀,被他那头卡得刀口都卷了!”
然则众人还是一齐转头去看裴雍。
裴雍便道“此事总要给个梯子下,杨廷同孙崇都不是傻子,尤其那张异,心里清楚得很,从前是夏州那一个在位,万事只管由着自己心意,无人管得动他,眼下换了一个,年龄既幼,朝廷又在危难之时,但凡长着眼睛的,都要晓得可不能为难我。”
再道“至于钱惟伍,不是我对他抱有偏见——此人用心不纯,为人又贪生怕死,怕是正首鼠两端,若是狄人来得再急快几分,说不得都要降了。”
“届时多半还要去收拾首尾,谁人会做那制衡的,犹未可知。”
他把厉害摆明,只一桌众人还是放不下心。
便是廖勉也道“节度,徐州必是要援的,狄人也肯定得打,若是中原失势,西北首当其冲,此时不过是狄人怕两相拉扯,才作绕行,并不能长久偏安,只是能否只援兵到,节度就在后头指挥,不要孤身去那蔡州——虽不至于龙潭虎穴,就怕将来兔死狗烹,要拿来做清算……”
“真要做清算,难道人不在,就能不做了?”裴雍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此事从前便已是定下,若我不去,蔡州哪里肯放心?眼下旁的俱是小节,只蔡州仍在,最好稍作前行,即便不能回得京城,若能迁回许州,总算京城民心未必尽失。”
他说到此处,眉头却是不由得皱了起来,道“其实不怕打败仗,只怕连败仗都不敢打,单靠京兆府,其实不能撵走狄兵,眼下局势,必要倾举国之力。”
“如此,惟有蔡州那一位,才能调动所有……”
听得这话,一桌俱都沉默下来,终于无人再提其余。
眼见时辰太晚,裴雍便不再留人,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不提。
剩得左右两个仍旧坐着,半晌,才听卫承彦嘟哝道“一个屁大点的毛孩子,尿都飞不了一丈远,能顶什么用?”
然则到底还是声音越说越低,把袖子一撩,道“二哥,我同你一道去那蔡州好了!谁人啰嗦,我便不使斧头,瞪也能瞪死他!”
这话自然只是说笑而已。
裴雍便道“你这处我另有安排。”
又点了廖勉道“京兆府还要人看着,此地是为根本,你要坐守稳了。”
廖勉郑重道“节度放心,下官敢不尽心。”
一时还在做交代,却听得屋子里咕噜咕噜,仿佛打鼓声。
裴雍转头去看,绕了一圈,却听那声音来源,竟是发自卫承彦。
他当即一愣,问道“不是叫你吃了东西才来么?”
卫承彦苦着脸道“因见人人都到了,我怕旁人等,只胡乱塞了几口,谁知坐在此处一整晚上,那肠子都要自己吃自己了。”
又道“我且叫人去后头公厨看看有无剩饭。”
一面说,一面手中去拍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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