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已经商议了好一会儿,一干人等盧氏总族长定夺。
听见盧氏总族长说:“此事关系重大,没有确凿证据,只怕到时……”
一人接口说:“苍岭剿匪一战,据报告,叶家小子已被‘黑熊’撞落山崖,几乎没有生还机会。”
二族长接口说:“一帮小兔仔子,上战场的上战场,入狱的入狱,据说还有个‘神算子’,不足为大虑。”
“神算子,哼哼1一个外乡族长,风尘仆仆,带人进来,俯耳低声说了一些什么,一群人马上交头结耳,表情严肃,低声唏嘘起来。躲在屋顶的盧恪慧听不清楚什么,也无心再细听什么。
因为,刚才一听说“叶家小子撞落山崖,生还无望”。她的心猛然紧紧一缩,莫名其妙地疼痛,痛得非常剧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能打开这位少女的心扉,你会发现她对伊娅没什么好感,来救她的动机,只是道义所然。自从伊娅进村后,同龄隔年、旧日的小伙伴们仿佛就此与她疏远了,伊娅妖媚而另类,不像传统义意上的美女,但是含有一股特别美好、仿佛来自异域的气质,劳劳地吸引住众人的眼球和心气。不过,谢天谢地,总算还有一块“恶心的胎记”,盖住一些“妖狐气”。
有长辈说,伊娅是位“女巫”转世。可不,像是施了法术一般,从小无话不说、最要好的闺密杨帼,就跟她渐渐疏远了;盧笙自是不屑说,从小与她闹别扭,对伊娅倒是听话,厚着脸皮巴结般地叫什么“嫂子,嫂子的”;还有大胖子李辉、小豆子成仁等等村里几位出众点的隔年同龄人,都有往她这一边粘乎。
而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巫”,对外声称是远房表亲,事实上,还不就是叶晓艺未过门的小媳妇。
叶晓艺!盧恪慧的心又猛然紧缩了一下。出于我俩是同村人,同样出众的同龄人,我应该去野兽出没的山谷地带,找找看,是生是死,总得有个交待。免得像他的爸爸,死后,还被人们胡言乱语。
对了,记得四岁左右模样的光景,不知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热闹的聚会上,叶晓艺那高大俊朗的爸爸与她的爸爸盧韫,坐在一块,据然谈得甚欢。盧恪慧清楚记得,俩位爸爸开玩笑得说过什么“娃娃亲”之类的话语;好像是叶晓艺的爸爸抱起她,高高得举过头顶,比她爸爸盧韫还要高出半个头,身下是一片好热闹、好繁华的景象。
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么多的风言风语中伤这对优秀的父子;再后来,渐渐地就疏远了。最后一次亲密接触,记得是时下城里读书人,称为“靖康之耻”的那一两年头。还是小少女的盧恪慧与大舅、母亲、二哥一起翻过前面的一座座山峰,过甬台,再往绍越地界进发。为来信听闻,立了“战功”的大哥转送东西,顺便走一门远房亲戚,为这位英勇的大哥,瞧一瞧有没有适合的、能使家族兴旺、长足发展的亲事。爸爸逝世了,这家景也每况日下。
路遇叶晓艺父子俩,俩人被乡民排挤,正往甬台地界谋差事。路上不太平,又是同乡人,当然结伴同行。从小还没有离开过浒沉镇的盧恪慧,翻过前面的山界后,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包括沿途一路的村镇集市、商贩行人、飞禽走兽;也包括好像很多年没见面、变得沉默寡言的叶晓艺,还没到发育期,仍和盧秀一样匀称的中等身材,但是那张脸庞比镇上任何一位男孩子都要英俊许多。
还有海,大海!传说中爬上阳葭山、海临尖就能看到的海,翻过百岗尖十二座山峰,就能到达广阔无垠的、蔚蓝色的大海!可是,虽然翻过座座山岭,到了儿时百看不厌、充满幻想、流浪着朵朵白云的山那边,可是海!仍然看不到海。但是,只需站到任何一个高一点的位置,张开双臂,仿佛就能闻到大海的气息,迎面吹来阵阵海风,汹涌澎湃的波浪,壮丽多彩的云帆。
盧恪慧吵着要大人带她去看海。叶晓艺淡然地开口,这一路走来,唯一一句完整的话语:“与传说不同,大海离此还有百里来路,近岸处混浊不堪,雄壮沧茫倒是真切得很。”
后来,两家人不同路了,在一个长满梧桐树的三叉路口分道扬镳。“海风”吹着叶晓艺的衣袂远去,这个坚毅沉默的少年,逆光的侧影,帅呆了。
再后来的一路上,盧恪慧虽然能够一一记住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可是再也没有那种新奇美妙的印象,冲击她的心灵。
不久后,听说前方战乱,逃难的人们成群结队的迎面跑过。家人预定的事项没有办完,更没有看过海,就只得往回走。最后,又翻过一重重山岭,回到浒沉镇。
一重重山岭!哦,不。决不能让一位曾经笑靥灿烂,又曾经沉默寡言的美少年,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