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地生高兴地咧出两排小白牙，他嘿嘿笑着摸后脑勺。</p>
“那我先回去，这事儿得跟干爹通个气儿，趁万岁爷不在宫里，我赶紧把事儿办了。”</p>
方荷拦住他，“等等，方子我尽快默出来给你，你找干爹给你念，回头你也得学着识字儿。”</p>
宫里太监说是不许认字儿，可真得脸的管事都识文认字，否则还怎么看账本子？</p>
他们家地生要做好接班准备，早学比晚学好。</p>
见魏地生点头，方荷又道：“你得空帮我买些珍珠粉、粟米还有杏仁油，再多买些芝麻来，我有用。”</p>
挣钱的事儿交给地生，她暂时还是得保证苟得万无一失才行。</p>
万一刘海出现问题，或者她皮肤变好了，得多一层保障。</p>
先把古法水粉给制作出来，这东西又能养皮肤还能控制颜色，是易容装扮的利器。</p>
康熙在南苑没急着回来，大概是要跑马过了瘾才回宫。</p>
按理说主子不在，乾清宫应该很安静，可这几日乾清宫内外虽听不到什么动静，却无声地热闹着。</p>
御前少了伺候的人，太监是顾问行亲自从敬事房挑选诸如魏地生这种细致谨慎的补上去。</p>
各处少的宫女，是叫内务府送过来的。</p>
只是也不是所有宫女都能去御前伺候，这样的好差事，没点儿后台和银子是白日说梦。</p>
御茶房的茹月和乌鼐都被提到御前伺候，除了翠微和方荷留下，御茶房一下子来四个新人。</p>
乌鼐阿玛还在朝为官呢，又有个做嫔主儿的族姐，去御前是早晚的事儿。</p>
可茹月能去御前，连秦姑姑和翠微都大吃一惊。</p>
方荷心里隐约有些直觉，这应该跟巧雯先前去御前的事儿脱不开干系。</p>
具体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茹月也没说，只得意洋洋从交泰殿旁边的耳房，挪去了昭仁殿后头的配房。</p>
新来御茶房的四个小宫女，大的十四，小的才十二，甭管身份如何，刚来还处在拜码头的阶段，抢着干活，连方荷手里烧水的活儿都抢。</p>
翠微作为秦姑姑的表外甥女，被小宫女们当嬷嬷伺候，除了奉茶，甚至洗脚水都不用自个儿打。</p>
没过几日，翠微就习惯了这提前做姑姑的瘾，笑得越来越张扬。</p>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在宫里太平常了。</p>
方荷听魏地生说，巧雯没熬过去挨板子的伤，被挪到安平堂去了。</p>
如果没人来想法子接她出宫，大概就是熬着日子去义庄的事儿。</p>
方荷早把乔诚给的银子都叫魏地生拿着，方便他买东西，沉默许久，叫魏地生给巧雯送了十两银子，再没问后头的事儿。</p>
在无能为力改变大环境的时候，她不会滥发好心，天真到觉得以一己之力可以将真善美带到人间。</p>
她两辈子都只是个普通人，生存不易，保证自个儿问心无愧也就罢了。</p>
御茶房来了新人，搁原身的性子，大概还闷不作声帮着干活儿，叫这些小宫女们明白她好欺负，潜移默化叫她继续做冤大头。</p>
方荷却趁着换血的便利，不动声色移了性子。</p>
她不抢翠微的风头，但也不抢小宫女的差事，只挪到茶柜旁，按平日里看巧雯和茹月泡茶的记忆，摸索着泡茶的手艺。</p>
最主要的是，这是比泥炉子跟前儿更适合吃瓜的地儿。</p>
还没到四月里，新瓜就从御前送到茶房里，甚至如春风般吹进了后宫。</p>
三月二十八，是宜妃的生辰。</p>
按照康熙的性子，低位妃嫔生辰，内务府会多发一个月月例，高位妃嫔生辰，他会去妃嫔宫里用顿晚膳，留宿一夜，第二天加倍赏赐。</p>
但到了宜妃生辰这日，一大早刚下早朝，弘德殿就传出了康熙的口谕，叫梁九功开库房，封赏端嫔、敬嫔、安嫔，以嘉奖三人母家收缴台湾贡品一事上的功劳。</p>
太皇太后则以后宫同喜为由，赏了嫔位以下的贵人、常在和小答应们三个月月例，也叫她们跟着乐呵乐呵。</p>
倒是太后还记着宜妃是五阿哥的生母，叫身边的嬷嬷给她送了生辰礼。</p>
一整天的时间，佟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并其他三妃，鸟毛都没得着一根，满宫都瞧着的，丢了个大脸。</p>
到了晚间，及至掌灯时分，康熙才批完去南苑时积攒下的折子，捏着鼻梁问——</p>
“什么时辰了？”</p>
“回万岁爷，快酉时了。”娇俏妩媚的声音轻柔响起，是刚被提到御前来的乌鼐，语气中的关怀都快滴出水儿来了。</p>
“万岁爷当心饿坏了身子，也该用晚膳了，您看可要叫御膳房传膳？”</p>
康熙拧起眉心，看也不看乌鼐，冷声喊：“梁九功！”</p>
梁九功赶忙从门口挪过来，“奴才在。”</p>
“叫她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你要是不想要御前的差事，就滚辛者库去！”</p>
如今的康熙刚三十一，除鳌拜，平三藩，□□，将皇权尽收手中，再无人可触他锋芒，正是最志得意满之时，最讨厌有人自作主张。</p>
御前伺候的宫人只是奴才，不是妃嫔，哪儿来的胆子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反倒正经差事回答得不清不楚。</p>
他突然想起曾有个眼生的宫女是如何回话的，心里就更恼梁九功这差事不会当。</p>
梁九功都顾不得叫人，亲自捂了乌鼐的嘴将人拽出去，后背起了一层的细毛汗。</p>
他就不该收乌拉那拉氏的银子，为了点银子要真是被从御前撵走，死他都得诅咒乌拉那拉氏的祖宗！</p>
将乌鼐扔出门，梁九功压着声儿怒冲冲吩咐，“宫里要不起这么能干的宫女儿，禀了内务府，叫她家里人来领回家吧！”</p>
乌鼐都吓傻了，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尽职尽责关心主子爷，怎的就突然遭此大劫。</p>
真被领回去，倒是不用在宫里熬了，可族里的人得笑话死她。</p>
她还想说话，梁九功直接冷了脸，抬腿就给她一记窝心脚。</p>
要不是看在乌拉那拉氏给的银子和通嫔的面子上，他不叫人打死这个蠢的，他跟万岁爷姓！</p>
将乌鼐踹晕过去，他冷眼朝李德全斜过去，“还不赶紧拉走！等着咱家扒——”</p>
他话还没说完，康熙抬腿从弘德殿出来了，梁九功赶紧冲背后挥手。</p>
李德全叫人一起，飞快把乌鼐抬走。</p>
梁九功小心翼翼问：“万岁爷可是要去翊坤宫？奴才已经叫人准备好了轿辇。”</p>
康熙淡淡嗯了声，虽然要敲打上位妃嫔，可宜妃毕竟是他宠爱的妃子，还有五阿哥和九阿哥，他不会不给她这个脸面。</p>
冷上这些时日，并着白日里的没脸，也就够了。</p>
只跨上轿辇的时候，帘子将放未放的瞬间，他突然瞧见廊庑角落红漆柱后头，藏着颗小脑袋。</p>
嗯……似曾相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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