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有些不习惯蹲着吃饭，端着大碗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p>

可一见到颜侯和裴行俭端着大碗吃得呼呼作响，他也释然了，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挑起长衫，然后蹲在裴行俭身边。</p>

他刚蹲下，一只小奶狗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蹲在王玄策身前三尺处，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期待。</p>

王玄策看得心都化了，在碗里巴拉巴拉，找出了一块儿带肉的骨头，想了想，他把骨头塞到嘴里。</p>

把上面仅存的一点肉吮吸了干干净净，然后有些不舍地喂给了面前的小奶狗。</p>

若是在平时，身旁若是没有人，他一定会把这骨头咬碎吞下去，小奶狗咬着骨头，喉咙发出护食的低吼声。</p>

阳光从林间倾泻而下，斜斜地打在王玄策的麻布白衫上，王玄策看着小狗，突然歪着头笑了，含着眼泪猛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p>

这一刻他觉得他对自己的以后充满了希望和勇气。</p>

裴行俭羡慕的看着王玄策，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后，斜着眼睛轻声道：“快些吃，吃完就去考试，这身白衫不是谁都可以穿的。”</p>

王玄策抬起头，自信道：“只要没有秀才科难，我一定可以通过楼观学的考试的！”</p>

裴行俭本想打趣几句，可看着王玄策红红的眼眶，莫名的心软了下来，见碗里已经吃得干净油光。</p>

他站起身：“不考射御，不考礼乐，只考书数，好运的家伙，祝你好运，记得别把我的院服弄脏了，这是我师娘给我做的。”</p>

颜白见裴行俭离开，打了个饱嗝也站起身，对着王玄策笑道：</p>

“别搭理他，他这人就是嘴巴硬，不然他也不会把他舍不得的衣衫借给你穿，一会儿加油，题不难。”</p>

王玄策见颜白离开，这才发现颜侯身边也蹲着一个小子，看着他穿着楼观学的院服，头戴玉簪，跟着颜侯一起离开。</p>

王玄策突然想起这人应该是徐王李元嘉，他羡慕李元嘉一来就能穿白衫，还有和裴行俭一模一样的玉簪，低下头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p>

在书院后侧的小溪洗了碗，也洗了手，把餐具放进竹筐里面，王玄策深吸一口，踩着斑驳阳光的碎片，一步步地走到楼观学里面。</p>

楼观学的大院子成了他最后一搏的擂台，他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胜者。</p>

书院的事情颜白交给了李恪，既然他的梦想是成为书院的祭酒，成为一代宗师，那现在开始就好好地锻炼。</p>

颜白和鱼念之牵着马出了庄子，袁道长在七日前都已经到了楼观台，他走了一趟颜家庄子，留下了一封信。</p>

信里只有嚣张的两句话：颜侯，你的礼物到了，你的承诺呢？我在楼观台的宗圣宫等你。</p>

既然袁道长都这么有信心了，颜白倒是很期待他到底拿出什么礼物来换一水泥窑。</p>

从踏上第一道台阶开始，山风戛然而止，颜白就不由得心神一凛，说不清为什么，身体的本能就这么做了。</p>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两侧碑石竖立，山间古树青竹，掩映着楼观道院，一处处满是古意的道观偶然显现一角。</p>

颜白这是头一次来楼观道院，不得不说这景致规划得很好，光线昏暗，山色幽静，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p>

看着林间的道观飞檐，各种对比之下就让人觉得自身的渺小，一股子高深莫测的感觉就油然而生了。</p>

怪不得那会心神一凛，这通过环境给人心理暗示玩得不错。</p>

颜白有些好奇这些都是谁设计的，如果把这套手法搬到书院，这样那些皮孩子说不定会安生一些。</p>

往上走约莫一个时辰，在两棵巨大的柏树中间，颜白看到了正在那儿打坐的袁天罡，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手拿拂尘的小道童。</p>

袁天罡颜白见得多了，如今盛装打扮，两棵巨松缝隙间投下的阳光像聚光灯一样，照得他全身都冒着紫气儿。</p>

他不光位置选得好，身边两侧的柏树也是大有名堂。</p>

李恪说一个叫“针”，一个叫“灸”，他说老子在这儿讲经的时候这两棵树就在，不过已经枯死了。</p>

老子就用针灸给这两棵树扎了一下，结果这两棵树就活了过来，一直至今，更是楼观道院的圣地。</p>

袁天罡和李淳风接待尊贵的客人最喜欢呆在这儿，李恪说，上一次祭祖的时候李二陛下曾在这里打坐了许久。</p>

观星望气，静思至道！</p>

“别做架势了，是很威风，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什么都不信，就只信我们的老祖宗，快些说正事儿，爬山爬了一个时辰，可真是要命啊！”</p>

袁天罡听着颜白的吆喝叹了口气，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好歹也是一个名誉长安的颜侯，更是颜家的家主，这说话怎么跟那山野村夫一点区别都没有呢？</p>

袁天罡露出悲天悯人之微笑，伸手虚引：“已经备了茶水，温度刚好不温不热，颜侯可以喝几口去去火气，心平气顺后再说正事。”</p>

颜白闻言好奇地摸了摸茶壶，果真，温度刚好，不冷不热。</p>

算得这么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