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扬这个挽尊并不高明。</p>

丁九当时脸就红了，眉宇间隐现忿忿之色。</p>

黑汉则苦笑道：“公子说的是，我们哪有福气做白丁。”</p>

王扬见气氛不对，虽不明具体原因，但也猜到是自己失言。如果他能选择，那他情愿闭口不言，可为了套出朝代信息，也只能尬聊下去。</p>

“嗯，那你们识字吗？”王扬像是闲聊一般问道。</p>

丁九脸上一抖，怒气更现，他觉得这个纨绔少爷在消遣他们！</p>

就是一般民户识字的都没多少，更何况他们兵户家！</p>

当下粗声道：“不识！”</p>

王扬听出丁九不悦，只作不知。</p>

黑汉仍旧没有生气，讨好笑道：“识得几个。”</p>

王扬见黑汉接话，心中一喜，做稀奇状道：“你叫什么名字？竟识得字，倒是难得。”</p>

“公子见笑了，小人叫黑汉，为了教自家丫头，自己胡乱学了一些，总共也不认识几个字。”</p>

王扬打量了一番黑汉，心道黑汉黑汉，还真是名如其人：“黑汉，那我考考你，我们的年号做何解啊？”</p>

闲谈至此，王扬终于聊到了重点：问年号。</p>

黑汉表情有些窘迫：“这年号都是京城里的大人们定的，这小人哪里懂啊！”</p>

王扬道：“没事，你但说无妨。”</p>

黑汉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意思是永远......永远明亮？”</p>

永远明亮？</p>

永远明亮......</p>

王扬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心中陡然一惊！</p>

我靠！</p>

难不成是永明？！</p>

黑汉见王扬神色不对，马上道：“小人是乱说的，还请公子指教！”</p>

王扬镇定心神，问道：“你先说说年号是什么？”</p>

“永......明？”黑汉连年号都说得有些不自信了。</p>

还真特么是永明！</p>

这是五朝之中，他最不熟悉的南齐的年号！</p>

为什么他最不熟悉南齐？</p>

因为南齐在东晋南朝中历史最短，政局最乱！</p>

更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个乱法！</p>

他只记得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中用很不屑的语气评价齐朝，说它：“人物历运，于南朝为最下。”</p>

所谓“历运”便是指国祚国运。钱穆即斥其为“最下”，那肯定是有原因的！</p>

别说如何“最下”他是一片茫然，就连皇帝有谁，有几任，大臣有哪些，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都一概不知！</p>

他只知道南齐存在时间很短就被梁朝所取代。而他之所以听说过“永明”这个年号，则纯粹是因为古代文学史中有个所谓的“永明体”，开了后世律绝诗，也就是所谓“近体诗”的先河。</p>

可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啊？！</p>

王扬宁愿用这个鸡肋的知识换一个“南齐皇帝世系表”什么的，最起码知道南齐亡国的具体年限也好啊！</p>

————————————</p>

注：①魏晋南北朝时士兵社会地位极低，以致于用“兵”、“卒”称呼人近乎骂人。《三国演义》里关羽听说黄忠被封五虎上将怒道：“黄忠何等人，敢与吾同列？大丈夫终不与老卒为伍。”这件事是根据《三国志》中改编的，原文是：“羽闻黄忠为后将军，羽怒曰：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p>

无论“老兵”、“老卒”，羞辱的最要点其实不在老字，而在“兵”、“卒”上。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张飞身上，不过张飞变成被羞辱的人：刘巴不屑和张飞说话，诸葛亮劝他，他反驳道：“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如何与兵子共语乎？”这里“兵子”也是贬称。《世说新语》中士大夫鄙视桓温，说了个“兵”字，也是同样的意思。（《世说新语·方正》：“恶见文度已复痴，畏桓温面！兵！那可嫁女与之！”）关于兵户卑贱化的问题后面还有体现。详后。</p>

②用大人称呼官吏的习惯起源甚晚，当时除了一些特定身份关系才能用的称谓比如“明府”、“使君”、“府君”等，还直接称呼官职，但有些官职对于现代读者来说不常见，比如后文会出现一个姓柳的贵公子，官任“巴东王友”，品级不低。对于不少读者来说，称“柳王友”就不如称“柳大人”感觉来得准确，为了便于理解，还是保留大人这一称谓，但不符合史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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