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锦衣卫进了陆府。</p>

潘氏带着柳岁岁和府上一群下人站在院子里，沈工臣走进来，一身暗红色飞鱼服，一身狠厉阴鸷在看到柳岁岁的那一刻，尽数收敛。</p>

他上前一步，朝潘氏行礼，嗓音尽量温和：“陆夫人，得罪了。”</p>

此乃公事，潘氏自然没为难他。</p>

甚至还笑着道：“沈大人辛苦了，府上各处你们随意看，我们就在这儿等。”</p>

沈工臣微微颔首，轻轻抬手示意身后锦衣卫行动。</p>

他身后的一百多口子锦衣卫立马四散开来，去往不同的院子。</p>

北斗亲自去的潘氏住的凤瑶院，很快出来，立在沈工臣身旁，随后又去了柳岁岁住的花楹院，进去又出来，不过片刻须臾。</p>

沈工臣站在原地，至始至终没朝柳岁岁看一眼。</p>

他手执御赐宝剑，垂眸而立，暗红色秀蟒纹的飞鱼服的袍摆染了血迹，浑身的气息即便是收着，也隐隐渗透几分肃杀之气。</p>

柳岁岁站在潘氏身旁，看着这样的沈工臣，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为何京城众人都叫他‘沈阎罗’。</p>

此刻的他，像极了地狱十殿阎罗。</p>

从庄子回来京城，一进城门，即便是坐在马车上，也能听到沿街老百姓聚在一起议论纷纷。</p>

户部侍郎贪污巨款，皇上震怒，早朝之时命锦衣卫指挥使沈工臣彻查京城四品以上官员，敢阻拦者格杀勿论。</p>

有人说，今日已经死了不少人，都死在了沈大人的御赐宝剑之下。</p>

也有人说，他们活该，贪污那么多银子，银子从哪儿来？还不都是从咱们老百姓身上薅的。</p>

还有人说，那些整日将清廉挂在嘴边的达官贵族，多半都是贪污之辈；像沈大人这种大奸臣，还真是个好人……</p>

柳岁岁想的却是，沈工臣是不是好人暂且放在一旁。</p>

此次浩劫过后，恨他入骨之人又多了一批……</p>

锦衣卫行动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各处都搜完了。</p>

司刹走过来，恭敬出声：“大司马府一切无异！”</p>

沈工臣颔首，这才缓缓抬起垂着的眼皮，他看向潘氏，态度恭敬。</p>

“陆夫人，打扰了，您府上生活照旧，无需顾忌！”</p>

潘氏点头：“多谢沈大人。”</p>

“告辞！”</p>

“慢走！”</p>

沈工臣朝她轻轻一拱手，转身大步离开，一百多口子锦衣卫整齐有素地跟在身后，不过眨眼之间，一众人走得干干净净。</p>

原本挤满人的院子立马宽敞起来。</p>

潘氏吩咐管家：“领着人到各处检查检查，将翻乱的屋子收拾干净。”</p>

“是！”管家立马领着一众仆人走了。</p>

潘氏牵着柳岁岁的手往凤瑶院走去，见身边的女儿有些魂不守舍，便轻叹一口气。</p>

“你呀，是真没出息。他从进来到离开，可有看你一眼？”</p>

柳岁岁没说话。</p>

“他没看你，说明他已经把你放下了，你何必还对他心心念念满心不舍？岁岁呀，人活一辈子，活的不就是一口气？”</p>

“这个世上，谁离了谁不都照样活？”</p>

道理柳岁岁是懂的，但心里又酸又涩又难过。</p>

其实这几日，她每日都在后悔，后悔那日不该那么冲动，说出那样违心伤人的话。</p>

但又觉得，那样的情景下，她若是不反击，任由林氏羞辱，她也会愧对自己的母亲。</p>

毕竟当时羞辱的不止她一人，林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肆意羞辱母亲。</p>

母亲何辜？</p>

林氏凭什么？</p>

今日回城，柳岁岁是既忐忑又有几分期待。</p>

她是盼着能见他一面……</p>

他走进来的那一刻，她一直看着他，他一向敏锐，她就不信他察觉不了。</p>

但人家至始至终没朝她这边看一眼，面色冷硬，一身肃杀。</p>

但好在对母亲还算恭敬……</p>

罢了！</p>

柳岁岁心痛之余安慰自己，就这样吧，快刀斩乱麻，总比藕断丝连的好。</p>

怪不得人人都说，女人总是感性多于理智。</p>

而男人，永远都是理智占上风！</p>

像沈工臣这样的男人，他一直清醒而理智，永远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p>

他绝不可能为了她，和整个家族对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