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尴尬的缩回手，坐在黑暗中，默默掉眼泪。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心了。</p>

自己还活着，两个儿子和自己分家了，说出去让人笑话。但自己当时为了贪恋那点钱，同意了，这没办法。可一分家，两个儿子就完全把自己当成外人，这怎么行？</p>

那只是一份饭菜，难道在儿子心里，几块肉比自己这娘还重要吗？</p>

可是周勇想的，和周老太完全不同。</p>

她是我娘，生了我，我没办法。可我不能忍受她一次次害我。明明我也可以进城，明明我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p>

芝芝和安惠现在这么好，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们好脸色？难道婆婆必须压着儿媳妇吗？难道婆媳就不能和平相处吗？</p>

一盆菜，几块肉，不是多么重要，却是我和娘反抗的决心。我要让她知道，我不会让她一次次摆布我的人生。</p>

而周敢，心里只有吃。娘每次都半夜把小妹叫起来开小灶，这次的好菜，坚决不给她。反正她有钱，随便买着吃。娘现在好不哭泣的说，是花柳村首富都不为过。而我和大哥，是真真正正的花柳村第一穷。</p>

周老太一直坐到半夜，听着山洞里均匀的呼吸声，才站起来往外走。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落过，她知道，一切从今天起，都不一样了。</p>

周老太刚走出山洞，周勇跟了出来。</p>

周勇点亮一个火把：“娘，我送你下山。”</p>

周老太表情松动了几分，她觉得老大心里还是有她的。肯定是当着宋芝芝的面，不敢对自己好。她觉得她以前还是没把宋芝芝收拾安生。以后还要找机会收拾她。</p>

周勇其实是想和周老太谈谈。</p>

母子俩走在虫鸣阵阵的山路上，周勇问出了自己埋藏心里多年的疑问：“娘，当年你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去当兵？我弟弟在家，我爹也活着，等我当兵回来，在家给您养老，不存在没人给你养老啊？”</p>

周老太觉得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说实话也无所谓了。</p>

“你做的饭好吃。你弟弟和你爹又不会做饭，你一走，做饭的活不久落在我身上了。我最讨厌做饭了，我的脸都被熏黄了，手也粗糙了。”</p>

周勇忽然停住，夜太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泪光。</p>

周勇不敢出声，他怕一张嘴就是苦音。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大山的机会。他得知自己可以去当兵了，高兴的在家里打滚，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山外的广袤平原，无边无际的大海。</p>

重点是，他听说在部队可以看很多书，可以考大学。他埋在心里多年的大学梦，有可能实现。</p>

可娘因为想把他留在家里做饭，把他的梦生生打碎了。人怎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p>

周勇继续往前走，周老太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幸好我撒泼打滚没让你走。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变老了。我每次去你姥娘家，我以前的姐妹都夸我显年轻呢。当年把你留下，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p>

周勇再也忍不住：“你做的选择，对你好？那我呢？”</p>

“我当年如果当兵走了，我现在和谢凌云一样，不仅可以吃饱饭，还可以念书，还可以补贴家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年到头一家人吃不了几口肉。”</p>

“你不是地主家的小姐，你都快六十了，你显年轻有什么用？你还指望着，吃不上饭的时候用你这张脸换饭吃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