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机门(1 / 2)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p>

阿磐问他。</p>

她私心以为都是沦落在外的中山人,因而觉得亲近,也没什么是不能问的。</p>

那人只说,“能教给你一切的地方。”</p>

外头的人说话总是这样,说什么都只说一半。她想起养父来,养父也是话说半句,全凭人去猜。</p>

她又问,“教给我什么?”</p>

那张温润的唇说着许多陌生又坚决的话,他说,“教你国家道义。”</p>

“教人杀人越货。”</p>

“教你安身立命,教你求生的本事。”</p>

这一路来,他极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从他的话里,阿磐隐约知道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p>

大抵是个培养杀手细作的地方。</p>

国家道义她懂,可“杀人越货”这四个字仍旧使她心头一跳。</p>

她实在不是个残虐嗜杀的人。</p>

养父曾说她天生善念,好生恶杀,原不该生于这乱世之中。可偏偏时乖运舛,偏偏就在这乱世之中颠沛流离,进退狼狈。</p>

她在那人一旁怔然坐着,听着车轮将积雪和坚冰碾出轱辘辘的声响,也把去岁的尸骸和断裂的旌旗压出了嘎吱嘎吱的脆音,不知已经走了多久,也许几十里,也许几百里,只知道透过车窗的天色一点儿一点儿地暗了下去。</p>

这一路再没有什么话,车内寂然,只听见匆匆赶路的声音。</p>

车身不大,仍寻了一角蜷着。</p>

分明已经困极乏极,人也都要被这颠簸的山路颠得散了架,然那繁杂的思绪把她的心胸全都填得满满当当的,因而一双眸子大大地睁着,怎么都睡不着。</p>

忽而听见那人问道,“在想什么?”</p>

声腔平和,似个兄长,正与她温柔地说几句贴心的话。</p>

阿磐心头一松,“我在想以后。”</p>

这漫漫征途,十分寂寥,他大约想找人说说话,故而闻言竟温和地一笑,“想到了什么?”</p>

阿磐也浅浅地笑,“从前的不敢想,以后的,也不敢去想。”</p>

那人点点头,软语温言地说话,“什么也不必想,睡一觉吧。”</p>

“可我睡不着。”</p>

那人端然拍了拍腿,示意她枕着睡觉,“过来。”</p>

适才那人只不过是变了脸色,便叫孟亚夫瑟然不敢多嘴,她哪里有凑过去睡觉的胆子,“可你是主人。”</p>

那人笑叹一声,“都是亡国奴,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p>

他说的有道理。</p>

也正是因此,阿磐才敢凑过去,似小狸奴一样试探着,虽仍有犹疑,但到底拢着大氅枕在那人腿上卧下了。</p>

这赶路的小轺车身狭窄,但如今蜷了大半日的腿脚正好能舒展了开来。</p>

人是拘谨的,虽车中昏暗,但活生生地睁着眸子,一时半刻都难以睡下。但左右宽慰着自己,总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p>

蓦地眼前一热,是那人温凉的掌心覆上了她的双眸,“睡吧,睡一觉就到了。”</p>

阿磐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拨弄着那人掌心的伤疤,她忍不住开口唤他,“主人。”</p>

那人不言,静静地等她说话。</p>

“主人身边有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还受这么重的伤?”</p>

你瞧外头那握弓的和赶车的,哪一个不是智勇双全,哪一个不是顶厉害的人物?</p>

那人顿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道,“是一把剑。”</p>

“谁的剑?”</p>

“魏国督军的剑。”</p>

哦,阿磐心中一荡。</p>

能与魏国督军交手的,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