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有点晕车,不太舒服。一会要是有集合演练你帮我顶着一下,我到天台透透气。”
说完不等小胡回答,就自顾自地走出了门去,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小胡对着他的背影“哦。”了一声。
十几年的军营生涯让他和小胡之间已经建立起牢固而特殊的友情,诸羽晟虽然有时候也会对着小胡呼来喝去,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把他当成弟弟。而淳朴的小胡也对这个军营中很另类的兄长深信不疑。
诸羽晟来到天台,中央摆放着一座两人高的11管自动近防炮。它半圆形的火控雷达就像一座小水塔,而它身下巨大的弹舱足足有一辆小汽车一般大。
他背靠着弹舱坐了下去,悠悠地喝起了啤酒。在初秋和絮的微风中晒着下午温暖的阳光,他试图找回自由和城市曾经带给他的那种安稳和惬意。
楼下忽然响起了急促而尖利的哨声,诸羽晟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把目光从挂着几片彩云的天上移开。因为他知道,这是演练集合的哨音。如果是战斗警报,应该是城市防空警报系统发出高亢短促的声音。
一声声铿锵的口令从楼下传来,他可以想象小胡刻意绷紧脸颊面对八百多名武装市民,以及吞吞吐吐地给班长解释自己去向时候的样子。他知道,就算排长暴风骤雨地训斥下,小胡也不会说出自己就躲在天台上享受下午时光,他甚至因此呵呵地笑出了声来。
酒瓶子和食物袋子都空了,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去。傍晚时光是美妙的,鸟儿们在凉风中歌唱着回巢。在他当兵之前,此时正是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候,令他心驰神往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歌城、酒吧、烧烤店都让他乐此不疲。
诸羽晟目光迷离地看着还剩一丝青蓝的天空,努力地回忆着曾经愉快的生活。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来,因为久坐而发麻的双腿让他有些摇晃。这黄昏的残色竟然久久没有褪去!
他颤抖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天空,比月亮大得多的v字型光带正光怪陆离地泛着橙色和蓝色的浮光。定睛看去,几乎都能看出它在缓缓的流动。不知是天台上的晚风还是心底的凉意,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冷噤,身上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诸羽晟赶紧把目光移开,但身前的影子依然在提醒着他浮光的存在。发自心底的冰冷恐惧逐渐开始将他包围,无人的天台更加剧了这种恐惧的蔓延。他踉跄着跑进楼梯间,回到宿舍的时候依然惶恐不安。
看着六神无主坐在床边的诸羽晟,刚刚卸下动力外骨骼的小胡朴实地咧着嘴递上去一支烟:
“羽晟哥,班长和排长我都对付过去了。紧急集合演练也没出岔子,你就放心吧。”
诸羽晟点了烟,深吸一口定了定神。余光又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透着幽蓝色浮光的窗户,随后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草草抽了两口烟就扔掉了还剩下大半的烟蒂,然后把客厅中间像人体骨骼标本一样的动力外骨骼战甲开到了床边。小胡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正要发问。诸羽晟先开了口:
“晚上睡觉不许关门啊,听到了没!”
“知道了,羽晟哥!”
随后他又坐到了床边,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套不久都让他提不起兴趣的战甲发呆。身后窗户透入的浮光倒影出了他和战甲淡淡的影子。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几年前,在营房洗衣间外对着小胡发泄无名怒火时,还是新兵的小胡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战友,最亲密的同志,以后要一起上战场拼命的。”
现在,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已经站到了战场上。而在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将变成战场,他根本没地方可以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黎明的光辉早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