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定在了这个礼拜六的上午,周末祁祁不用上幼儿园,有一整天的时间跟爷爷在一起玩。</p>
宋家和许家的关系到底是不怎么好,难得许亦远没有上赶着找骂,执意送席濛和祁祁去宋父所在的疗养院。</p>
得知席濛要带着祁祁去看望宋父,许亦远也没有太多的反应。看望长辈是人之常情,他知道以前宋父对席濛照顾有加,所以并不反对。说起来,他反倒是有一点点的心虚,之前他让人故意将宋母对席濛所做的事情透露给了宋父,也不知道有没有气得他病情加重。</p>
宋父因为常年繁重的工作,唯一的儿子又老是让人操心,积劳成疾。在几年前心肌梗塞好不容易被抢救过来之后,便一直待在医院里。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趟之后,宋父看得也开了,甩手将公司交给了宋毅之,安安心心养病了。之后除开席濛的事,宋父别的一概不管。</p>
疗养院离市中心并不近,车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p>
祁祁听说要来看爷爷,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了。他记忆中的爷爷虽然有的时候对别人有些凶凶的,但是对他十分和蔼。每次他到爷爷所在的疗养院玩,爷爷不是带着他去湖边钓鱼,就是教他下象棋。</p>
席濛也十分佩服自家儿子,像钓鱼和下象棋这种老年人活动,他一个四岁的孩子却学得津津有味,跟爷爷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一点抱怨都没有。</p>
不过现在大冬天的也没鱼可钓,祁祁就坐在爷爷的床边一边吃着车厘子一边跟他比划着他在幼儿园里的见闻。</p>
他说一句,宋父就应一声,笑得眼睛都要不见了。</p>
席濛在一边坐着,心里突然有几分感慨。</p>
谁能想到,如今这个皱纹满面的慈祥老人,曾经也是以雷霆手段叱咤一方的商业精英呢。</p>
宋毅之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p>
看见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宋父的笑容顿了顿,微微弯腰摸摸孙子的小脑袋:“祁祁好久没见过爸爸了吧,你先跟爸爸出去玩一会儿,我跟你妈妈说点事情。”</p>
祁祁看了看席濛,见妈妈点点头,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爸爸,不情不愿地迈着小步子向宋毅之挪去。</p>
宋毅之带着祁祁出去了,宋父指了指刚才祁祁坐的椅子,示意席濛坐到他身边来。</p>
席濛照做了。</p>
宋父突然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艰涩:“小席啊,最近你身上发生了不少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你。”</p>
席濛微怔,随即摆摆手:“爸,瞧您说的,虽然我已经离婚了,但是我一直将您当亲生父亲看待,您不用对我这样客气,这些事情也不是您造成的。”</p>
“要不是我没教好儿子管好老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宋父依旧自责,“你放心,我已经把毅之好好训过了,再有下一次,我们宋家的财产我就算是上交给国家也不留给他。至于毅之他妈,我已经警告过她了,不再干预你的任何事情,不然的话就算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我也跟她离婚送她回娘家。”</p>
不管宋母人品如何,宋父宋母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儿子年纪都这么大了,只是因为管席濛的闲事,宋父就要和她离婚?席濛心里越发怪异起来,她之前就有点觉得宋父似乎对她太好了,似乎在他眼里,宋毅之这个亲儿子都不如她。</p>
她只是宋父旧友的女儿,又不是她的私生女,他对她的好,却似乎带着些愧疚和弥补。席濛有心探查其中的真相,冷不丁听宋父说了句:“要不是毅之他妈心心念念想要把孙子接回来,雇了人跟踪偷拍你,还造谣你的黑料,哪里会有后来不小心让照片落到别人手上的麻烦事。”</p>
席濛:“……”她在心里默默捋了捋,感情之前说她未婚先孕,祁祁是私生子的消息,是她前婆婆爆出来的?!而且后来夏葵锦手上的照片,不是夏葵锦自己让人跟踪她拿到的,而是从她前婆婆那里来的?!</p>
……这还真的是,席濛一时无话可说。还好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席濛心态也已经放平和了。要是在一开始的时候知道这些,席濛非撸着袖子找她闹去,不然就是直接把她和宋家的关系说出来,争个你死我活。一旦涉及到祁祁的事情,席濛总是会变得冲动易怒。</p>
宋父已经接着说道:“你放心,那个什么夏葵锦,我已经让毅之跟她断绝往来了。想要嫁进我们宋家,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德行。”宋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我已经把公司交给宋毅之这个臭小子了,这两年也就没管过事,但是我好歹也是公司董事长,想要把他投在那个女人工作室里的资金撤回来,轻而易举。那个女人现在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p>
这事她已经从许亦远那里听说过了,所以这会儿听了也并不是太意外,只是点了几下头。</p>
宋父又叹了口气。</p>
席濛眼皮跳了跳,今天的宋父总是欲言又止,她好害怕下一秒他会跟她来上一句“其实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宋毅之只是我捡来的”诸如此类的惊人语录。</p>
好在宋毅之的确是他亲生的没错,席濛却是第一次,从宋父口中听说了自己亲生父亲的事情。</p>
多少年了,宋父第一次露出了回忆友人的神情。</p>
之前席濛一直挺奇怪的,虽然宋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父亲的旧友,却从来没提过她父亲的事情,就算席濛问他,他也总是很快转移过话题,所以至今为止席濛对自己父亲知之甚少,对他的印象仅存于他和宋父当年的一张黑白合照。</p>
“那个时候,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全国各地冒出了不少私营企业。我和你父亲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都被分配到了事业单位工作。虽说是铁饭碗,但毕竟拿的是死工资。我俩心思活络惯了,一合计,就开始合伙办公司。”</p>
席濛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话题,听得十分认真。</p>
宋父缓缓道:“我们运气不错,没努力个几年,公司规模就已经挺大了。后来我们虽然因为意见不合分开单干,却依旧是关系很好的合作伙伴。”</p>
宋父年纪大了,讲话也难免絮絮叨叨的,有些回忆也是颠三倒四的。席濛却浑然不觉,只是专心地听着,直到宋父提起了她父亲去世的原因。</p>
“……当时我们一起去外地出差,在高速公路上遇上了连环追尾。我们的车子虽然跟别人撞了,却并不严重,并没有任何人受伤。我们坐在车里等着交警过来处理 ,却突然听到有人说前面起火了,车要爆炸了。我慌得不行,赶紧推着你爸下车跑远些。”宋父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声音,露出了悲戚的神色,“我做梦也没想到,车子没爆炸,可你爸刚刚下车,就被一边飞驰而过的汽车碾死在了车轮底下。害死你爸的人是我,若不是我催你爸下车,又怎么会害他被撞死。”</p>
席濛愣怔在了那里。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出世没多久,如何能对他有什么印象。母亲跟林叔叔再婚后,家里更是找不到一张父亲的照片,所有人对她的描述,都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车祸”而已。即使是母亲,也根本对当年那场车祸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