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音！玉音！莫哭，莫哭，莫哭……”</p>

“你回来也不把个信！我早也等，晚也等……我晓得你会连天连夜赶回来！”</p>

“我哪里顾得上写信？哪里顾得上写信？坐了轮船坐火车，下了火车赶汽车，下了汽车走夜路，只恨自己没有生翅膀……但比生翅膀还快，一千多里路只赶了三天！玉音，你不高兴，你还不高兴？”</p>

“书田哥！我就是为了你才活着！”</p>

“我也是！我也是！要不，早一头栽进了洞庭湖！”</p>

胡玉音忽然停止了哭泣，一下子双臂搂住了秦书田的颈脖，一口一口在他满脸块上亲着，吻着。</p>

“哎呀，玉音，我的胡子太长了，没顾上刮。”</p>

“你一个男人家，哪晓得一个女人的心！”</p>

“你的心，我晓得。”</p>

“我每天早晨扫街，都喊你的名字，都和你讲话，你晓得？”</p>

“晓得。我每天早起去割湖草，去挑湖泥，总是在和你答话，我们有问有答。我晓得你在扫街，每早晨从哪块扫起，扫到哪里歇了歇。我听得见竹枝扫把刮得青石板沙沙沙……”</p>

“你抱我呀！抱我呀，抱紧点！我冷。”</p>

胡玉音依偎在秦书田怀里，生怕秦书田突然撒开了双手，会像影子一样突然消失似的。</p>

“玉音，玉音……我的好玉音，苦命的女人……”</p>

这时，秦书田倒哭起来了，双泪横流：</p>

“你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今生今世，我都还你不起，还你不起……多少年来，我只想着，盼着，能回到你身边，看上你一眼，我就心甘情愿……万万想不到，老天开了眼，我们还有做人的一天……”</p>

胡玉音这时没有哭，一种母性的慈爱感情，在她身上油然而生。她抚着秦书田乱蓬蓬的头发，劝慰了起来：</p>

“书田哥，我都不哭了，你还哭？‘郎心挂在妹心头’。记得我娘早就跟我讲过，一个被人爱着、想着的人，不管受好大的难，都会平平安安……这么多年，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着、爱着的，我们才平平安安相会了！我们快点起来吧。这个样子坐在供销社阶沿上，叫起早床的街坊们看见了，会当作笑话来讲！”</p>

秦书田又哭了。他们双双站起来，像一对热恋着的年轻人，依偎着朝老胡记客栈走去。</p>

“军军满八岁了，对吧？他肯不肯喊爸爸？”</p>

“我早就都告诉他了。他天天都问爸爸几时回来，都等急了……话讲到头里，你若是见了崽娃就是命，把我晾到一边，我就不依……”</p>

“傻子，你尽讲傻话，尽讲傻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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