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附中外 夜晚 外景</p>
林华珺拎着两个行李箱，从一片漆黑的校园里走出，她很谨慎地时不时观察着四周环境的情况。</p>
偶有行人走过，林华珺警惕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又匆匆往外走。</p>
不远处，几名特务赶紧将头缩了回去，背靠在墙后站好。隔了一会儿，又悄悄伸出头观察林华珺的动向。</p>
从特务的视线里，只见林华珺在路边站着，等了一会儿，见路边有辆黄包车后，便招手拦下。</p>
特务们见到林华珺上车，彼此眼神交流后，便立刻离开了现场。</p>
就这样，黄包车载着林华珺消失在夜色中……</p>
云南警备司令部 夜晚 内景</p>
文颉在桌前，坐立难安。他看不进去眼前的资料，匆匆合上后，又盯着电话看了一会儿，随后又焦虑地起身走到窗前，打量外边的情况。</p>
警备司令部的院子里一片漆黑。</p>
突然，有人敲门，文颉一个箭步上前，把门打开。</p>
方才跟踪林华珺的其中一名特务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p>
文颉：怎么样？什么情况了？</p>
特务甲：报告文队长！目标上了一辆黄包车，向城外方向去，已经派人盯着了。</p>
文颉点点头：出城各关卡交代下去了吗？</p>
特务甲：都已经交代过了。</p>
文颉胸有成竹：好！网已撒好，就等鱼上钩了！通知下去，准备收网！</p>
特务甲：是，文队长！</p>
空镜</p>
鸡鸣声响，天刚破晓。</p>
晨曦中，缕缕炊烟飘在村子上空。</p>
叶润青住所外 早晨 外景</p>
车子发动的响声，惊扰了清晨的宁静。</p>
一辆轿车从叶润青的住所驶出，快速向外开去，土路上瞬间扬起了尘土。</p>
轿车一闪而过，依稀可以瞧见车里程嘉树的身影。</p>
昆明城外树丛中 早晨 外景</p>
埋伏着的特务们屏息凝视着。</p>
文颉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紧盯住目标方向，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p>
昆明城外街头 早晨 外景</p>
载着程嘉树的轿车，在昆明城外街头疾驰而过。</p>
昆明城外小路 白天 外景</p>
昆明城外的一条土路上，林华珺双手紧紧地攥着头一晚双喜给她的程嘉树的行李箱。</p>
她面向路的尽头，祈盼着程嘉树的出现。</p>
小路的两侧树丛深处，正是文颉和行动队的藏身处。</p>
昆明城外树丛中 白天 外景</p>
包括文颉在内的行动队成员们，透过树丛缝隙，紧盯着远处林华珺的一举一动。</p>
这时，有轻微的声响传来。</p>
文颉突然竖起耳朵。</p>
昆明城外小路 白天 外景</p>
同样感觉到远处有异动的，还有林华珺。</p>
她不自觉地将行李箱攥得更紧了。</p>
远处，在小路的尽头处，渐渐扬起了一团尘土。</p>
昆明城外小路尽头 白天 外景</p>
轿车稳健地行驶在小路上，朝林华珺的方向开去。</p>
昆明城外树丛中 白天 外景</p>
气氛越来越紧张了，文颉将枪上膛，瞄准程嘉树的方向。其他行动队员也纷纷将枪上膛、瞄准。</p>
从文颉的视线，可以看到轿车离林华珺越开越近了……</p>
文颉发号行动命令的手举起，其他行动队员牢牢盯住他的手势，蓄势待发。</p>
昆明城外小路 白天 外景</p>
林华珺看到轿车离她越来越近，原本紧紧攥住行李的手松开，行李箱落地，扬起了灰。</p>
她开心地向前跑去。</p>
昆明城外树丛中 白天 外景</p>
与此同时，文颉手决绝地一挥，示意行动开始。</p>
昆明城外小路 白天 外景</p>
林华珺一步步跑向轿车。</p>
眼见就要相遇了，突然从四面八方的树丛里涌来很多特务，在文颉的带领下，同时朝车子疯狂地围来。</p>
车子沿着小路越开越快，当与林华珺擦身而过时，林华珺大喊了一声“嘉树”，紧接着便追着轿车往前跑。</p>
林华珺边跑边喊着“程嘉树”的名字。</p>
文颉带着行动队快速冲了上来，他一把拉住林华珺，把她按在地上，可林华珺仍激烈地反抗着。</p>
文颉：你疯啦！子弹可不长眼。（命令其他行动队员）看住她！</p>
林华珺还想往前跑，被两名行动队员死死拽住，林华珺十分痛苦。</p>
一辆行动队的车从树丛里开出，文颉见状，迅速跳上车，并对司机下令：快追！</p>
昆明城外小路另一处 白天 外景</p>
车开得飞快，一段平路接着一处急转弯。</p>
行动队的车也紧随其后，开过急转弯处，文颉找到准头，冲着前方车子疯狂开枪。</p>
昆明城外小路另一处 白天 外景</p>
又过了一个拐弯口，文颉和车越来越接近。</p>
前方，便是悬崖了，悬崖下是滚滚江水。</p>
文颉瞄准车轮胎又是一枪，此发命中。但前方的轿车并没有就此停摆的意思，仍憋着一股劲头往前冲去。</p>
文颉：不要命了吗？！好，那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你上路！</p>
文颉对着前方轿车另一边轮胎又是一枪，同样命中。</p>
越来越逼近悬崖了，车几乎停摆，可即使这样，他们还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冲下悬崖……</p>
文颉大喊一声：停车，快停车！</p>
司机急刹车，文颉跳车，举着枪往悬崖处跑去。</p>
悬崖下方，但见轿车一路扫荡下去，树摆石飞，最终，消失在无尽的深渊中。</p>
文颉气得直跺脚。</p>
云南警备司令部周宏章办公室 白天 内景</p>
文颉汇报着：我们已经在悬崖下面找到程嘉树开的那辆车，车已经完全变形。</p>
周宏章：尸体呢？</p>
文颉：尸体暂时还没找到。</p>
周宏章：尸体没找到，怎么能确认他就是死亡了呢？会不会让他给跑了？程嘉树有多狡猾，我们都见识过。</p>
文颉：一定不会的，周副处长。我亲眼看见他坐在车里冲下悬崖的。</p>
随着文颉的讲述，闪回——</p>
昆明城外小路尽头 白天 外景</p>
文颉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朝悬崖下方探头看去。</p>
只见身下便是万丈深渊，江水湍急，滚滚而去。</p>
闪回结束。</p>
云南警备司令部周宏章办公室 白天 内景</p>
文颉：尸体也许在坠崖途中摔落到了什么犄角旮旯里，最大的可能是被江水冲走了。程嘉树就是有九条命，这回他也铁定活不了！</p>
周宏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千真万确，文颉，你就立了大功了！</p>
文颉：全靠周副处长领导指挥。</p>
文颉察言观色，看出周宏章还是将信将疑。</p>
文颉：周副处长您放心，我们还会继续搜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p>
周宏章：好！文颉，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没有让我失望。</p>
文颉：周副处长，这份报告要怎么写？</p>
周宏章：就写共党分子程嘉树被我们处决了。</p>
文颉：是！</p>
云南警备司令部走廊 白天 内景</p>
文颉走出周宏章办公室，一脸轻松得意的表情。</p>
勤务兵走到他身边，阴沉着脸，递给他一张报纸：文队长，您快看！</p>
文颉：怎么了？</p>
文颉接过报纸，眉头骤然紧锁。</p>
阿美房间 夜晚 内景</p>
阿美在灯下，郑重地拿出叶润名送她的钢笔，在纸上写下了“离婚声明”四个字。</p>
阿美（画外音）：</p>
离婚人沙玛阿美与文颉正式脱离婚姻关系。我们两人自结婚后感情不相融洽，意见不合，为将来幸福计，我沙玛阿美提出离婚，自登报日起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即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自此永无瓜葛，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除将在政府办理手续外，特此登报声明。</p>
声明人：女 沙玛阿美 文</p>
中华民国三十五年一月一日</p>
云南警备司令部走廊 白天 内景</p>
文颉看到报上阿美刊登的单方面“离婚声明”，气得将报纸撕得粉碎。</p>
西南联大附中林华珺宿舍 白天 内景</p>
叶润青陪林华珺静静坐在床边，两人静默不语，气氛十分微妙。</p>
双喜像疯魔一般，冲进林华珺宿舍，声嘶力竭：华珺姐，是真的吗？我家二少爷他真的……</p>
双喜还没说完，林华珺就微微点了点头。</p>
双喜：怎么会连车掉进悬崖？裴先生他们不是都安排好了吗？</p>
林华珺：嘉树的车在前面开着，后方特务追得紧，又不停地朝他的车开枪，他们就……</p>
双喜情绪激动，打断问道：是不是文颉干的？</p>
林华珺点头。</p>
双喜环视了一圈林华珺的屋子，见桌上有把剪刀，抄起剪刀就发疯似的往外冲，叶润青和林华珺见状立刻拉住了他。</p>
悲恸、愤恨的情绪灌满了双喜的全身，他两眼通红。</p>
叶润青：双喜，你要干吗？！拿剪刀去跟文颉的子弹拼命？！我告诉你是什么结果，没等你冲到他面前，数不清的子弹就已经把你打成了马蜂窝。你非但没有给你家少爷报仇，到了黄泉路上看到他后，他还要骂你蠢，因为你死了，文颉只会更高兴！</p>
双喜终于沉默了，把剪刀扔在地上，抱头痛哭。</p>
叶润青：我知道你伤心，可现在最伤心的是华珺姐。双喜，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光想着宣泄自己的情绪。华珺姐已经够难过了，你这么闹下去，只会让她更难受。</p>
双喜：对不起，华珺姐。</p>
叶润青拍了下双喜肩膀：双喜，你跟我出去，我们让华珺姐清静一会儿。</p>
双喜乖乖点头。</p>
叶润青朝林华珺点了点头，便拉着双喜出门了。</p>
门从外面细心地关上了。</p>
林华珺走到床前，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了一个箱子，是程嘉树的行李箱。</p>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程嘉树的行李箱，也是她先前一直紧攥的那一只。</p>
行李箱里放着一些衣服、书和生活用品。</p>
林华珺轻抚衣服，发现衣服下方有一块凸起。她掀起衣服，只见一个小盒子静静地躺在衣服和衣服之间，一看便是十分珍视的东西。</p>
打开盒子，是一枚戒指。</p>
林华珺颤抖着手，将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更为别致的是，这枚戒指上刻着那道只属于他们的心形数学题。</p>
忍了很久的眼泪，从林华珺的脸庞滑落。</p>
闪回——</p>
西南联大附中门外 夜晚 外景</p>
林华珺坐上黄包车，车往前走，她满是期待和憧憬，眼睛里闪着光，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神采奕奕。</p>
走着走着，突然拉黄包车的人说话了。</p>
“林小姐，我们见过面。”</p>
车夫转头，是郭铁林。</p>
林华珺：哦……我想起来了，在群社食堂见过您一面，您是郭先生！</p>
郭铁林转回头，继续拉车。</p>
郭铁林：林小姐！你听我说，千万别回头，也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现在在我们后方，特务正紧跟着。</p>
林华珺点点头：您说，我听着！</p>
郭铁林：我们得到消息，所有出城的大路都设置了关卡，并加派人手严防死守。嘉树如果要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离开，是万万不可能的。</p>
林华珺：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p>
郭铁林：对！看来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抓到嘉树！</p>
林华珺：那……我们现在去哪儿？</p>
郭铁林：我们照旧，去原计划你们碰面的地方。不能让他们起疑。</p>
林华珺：可嘉树怎么办？</p>
郭铁林：林小姐不用担心，嘉树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还需要林小姐你的配合才行。</p>
林华珺脱口而出：您告诉我怎么做，我都愿意配合！</p>
闪回——</p>
昆明街巷 早晨 外景</p>
载着程嘉树的轿车开进了一处小巷。</p>
一位与程嘉树身高、体形神似的男子已等在此处。此人谨慎地观察四周。</p>
程嘉树快速下车，两人迅速交换打扮后，程嘉树与这名男子郑重地握了握手。</p>
两人默契相视后，男子快速上车。</p>
很快，轿车开出小巷，消失在了程嘉树的视线里。</p>
闪回——</p>
昆明街道 夜晚 外景</p>
林华珺：我明白了，如果我离开，特务就不会相信他已经死了，还会继续追捕他，所以，我必须留下。</p>
郭铁林：没错。也许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你都会被特务监视……</p>
林华珺：没关系，只要嘉树能安全脱身，我做什么都愿意！</p>
郭铁林：谢谢你，林小姐！我们会全力保护你的安全。还有，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程嘉树的亲人。</p>
林华珺沉默了，面色凝重。</p>
黄包车继续向前走着，只是先前她眼里的熠熠光芒也黯淡了下来，被忧愁取而代之。</p>
闪回结束。</p>
空镜</p>
尽管冬去春来，校园却依旧弥漫着肃穆和哀伤。</p>
在“一二·一”昆明血案中殉难的四位烈士的棺木还摆放在联大图书馆内。</p>
（字幕：“一二·一”昆明惨案的真相迅速传遍全国，重庆、成都、延安、遵义、上海等地集会游行，声援昆明学生。各界人士也纷纷谴责国民党的暴行。在全国人民的压力下，蒋介石让云南警备司令关麟征自请处分，云南省代理主席李宗黄调离。）</p>
西南联大图书馆外 白天 外景</p>
西南联大图书馆外挂满了社会各界对四烈士寄托哀思的挽联，同学们献上的白花也陈列着。</p>
“愧未能随英雄同死 自当继续努力敢惜余生 云南大学全体同学敬挽”</p>
“崇高博大勇敢万人仰雄风烈士千古 民主自由解放诸贤先发难光耀万年 联大教育学系全体师生敬挽”</p>
……</p>
林华珺将她亲手书写的挽联挂在图书馆门口，以寄哀思。</p>
她献上的挽联上写着：“寒夜漫长痛悼星殒 前路修远切望鸡鸣 林华珺敬挽”。</p>
这时，叶润青、阿美红着眼眶从图书馆里走出，将手中的白花也摆在了挽联处。</p>
所到师生无不佩戴白花、黑纱，十分肃穆。不时仍有悲切的哭泣声从图书馆里传出，大家都很哀伤。</p>
林华珺紧紧握住了叶润青和阿美的手，三个女性彼此安慰着。</p>
（字幕：1946年3月17日）</p>
双喜带着一张报纸，穿过肃穆的人群，走到她们身边。</p>
双喜：你们看，是特刊！</p>
这是一份《“一二·一”昆明血案特刊》。上面刊登了“一二·一”期间的照片，照片上方印着一首诗。</p>
林华珺读道：有屠刀的地方就有血，有血的地方就有希望。</p>
叶润青接力读道：血流着，一股一股地，它将灌成大海，汇成汪洋。</p>
阿美：激起掀天揭地的骇浪，荡起奔腾澎湃的怒潮……</p>
双喜的情绪也很激动：我跟一群同学守在他们旁边，为他们守灵，看着他们的脸，脸上还有血迹，心里真不是滋味，这画面我会记得一辈子……</p>
林华珺收起报纸，他们看到不远处，几个同学手上举着“死难烈士殡仪”的横幅走到了人群中，再一看身后，就连其他校舍的窗子上也都站满了人。</p>
人群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这时，闻一多、吴晗等人也来了。</p>
见是他们，同学们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他们走到了正前方。</p>
有同学说道：闻先生，您说几句吧！</p>
在场的同学们也纷纷附和。</p>
闻一多想了想，走到正中央，心情十分沉痛：今天这四位青年朋友就在这里安息了，他们在争取团结统一的工作中表现出了大无畏精神，他们用鲜血书写了历史，以生命换自由！我提议，向四烈士鞠躬致敬。</p>
在场祭奠者在闻一多带领下，向着图书馆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p>
闻一多：同学们，请大家允许我说几句真心话！在我看来，“一二·一”是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天，但也就在这一天，死难四烈士的血给中华民族打开了一条生路。从这天起，作为四烈士灵堂的联大图书馆，几乎每日都挤满了成千成万、扶老携幼来致敬的市民，有的甚至从几十里外赶来朝拜烈士们的遗骸。</p>
说着说着，闻一多的情绪越来越愤慨，在场师生也全神贯注地聆听着。</p>
闻一多：从这天起，全国的反内战、争民主运动更加热烈地展开，在南北各地一连串的血案当中，终于促成了停止内战、协商团结的局面。愿四烈士的血是给新的中国的历史上写下了最初的一页，愿它已经给民主的中国奠定了永久的基石！烈士的血不会是白流的！</p>
闻一多声音刚落，十二点的钟声便轰轰响起，既是为他演讲画上句点，也宣告出殡时间到。</p>
闻一多举起手庄严宣誓：我们将以更坚定的步伐前进。</p>
与祭者也跟随闻一多庄严悲怆地宣誓：我们将以更坚定的步伐前进。</p>
闻一多：我们要集中所有力量。</p>
与祭者：我们要集中所有力量。</p>
闻一多：向反动的中国法西斯余孽痛击！</p>
与祭者：向反动的中国法西斯余孽痛击！</p>
闻一多：以告慰四位烈士的在天之灵。</p>
与祭者：以告慰四位烈士的在天之灵。</p>
在誓言声中，李鲁连、潘琰、张华昌、于再“四烈士”的灵柩被从图书馆里抬出，只见死者灵柩上覆盖着青天白日旗，并有“党国所赐”大字条幅。</p>
大家心怀肃穆之情，主动为灵柩让出了一条通道。这时，叶润青带头唱起了送别歌曲《送葬歌》。</p>
大家含泪跟着合唱：</p>
天在哭，</p>
地在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