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是,但是现在大家都叫我王掌柜的。</p>

方悦容: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位是北大的裴远之同志,也是我们的同志。</p>

王掌柜与裴远之紧紧握手。</p>

裴远之:我们这一次南迁,遭到日本人的堵截。一路上得到交通站同志的帮助,心里真是太踏实了,太感谢了。</p>

王掌柜:不用客气。上级通知我们,只要是南迁的师生,都要多加照顾,何况是自己的同志。你们先休息,我出去看一下。</p>

王掌柜说完,转身走出。</p>

裴远之:方老师,你把两位女生叫过来休息吧,我出去转一圈,摸摸情况。</p>

方悦容:多加小心。</p>

保定仙客来大旅社 白天 外景</p>

裴远之从旅社里走出,查看着周围的情况。</p>

程嘉树和毕云霄从远处走了过来,原来他们一路搭车也来到了保定。</p>

这时,毕云霄看到从饭店里走出来的裴远之。</p>

毕云霄大喊:裴先生!</p>

裴远之也很高兴:云霄!嘉树!</p>

裴远之:哎呀,你们这两个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p>

毕云霄:一言难尽,裴老师,有吃的吗?我们俩快饿死了!</p>

裴远之:快跟我来!</p>

仙客来大旅社客房 白天 内景</p>

客房的圆桌边,大家围在一起吃着简单的午饭。</p>

桌子上摆着馒头,稀粥,还有些青菜。</p>

毕云霄与程嘉树都狼吞虎咽地吃着。</p>

叶润青:……我就说嘛,你哥怎么可能关得住你!</p>

程嘉树看向林华珺:可不,为了我的梦想,拼了这条命我也得逃出来!</p>

程嘉树热辣的目光,让林华珺有些尴尬。</p>

叶润名大度一笑。</p>

方悦容:嘉树,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你是逃出来的?</p>

程嘉树:本来是逃出来的,后来又被我爸发现了。然后,我就成功说服了我爸。</p>

叶润名伸出手:程嘉树,欢迎你报考国立长沙临时大学!</p>

程嘉树握住叶润名的手:真心的?</p>

叶润名:当然是真心的!我这个妹妹可一路上都惦记着你呢。</p>

叶润青闻言,立刻羞红了脸:瞎扯!谁惦记他了!</p>

裴远之:云霄你慢点吃,不够还有!</p>

毕云霄已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p>

仙客来大旅社门口 白天 外景</p>

几名大学生拎着行李走来,朝旅社里观望。</p>

伙计甲走出:几位,需要住店吗?</p>

大学生甲:你这里贵不贵啊?</p>

伙计甲:您去城里打听打听,我这里是最便宜的,而且我们老板对学生优惠,每天每个人只收一块五。几位是从北平过来的吧?</p>

大学生乙:您怎么知道?</p>

伙计甲:看你们这身打扮就知道了。不瞒几位,我们店里已经住了好几位清华跟北大的学生了。还是老师带着呢。</p>

大学生甲:真的?清华的是谁在这儿呢?快带我们进去看看。</p>

仙客来大旅社内 黄昏 内景</p>

程嘉树和毕云霄边吃边跟大家聊天。</p>

裴远之等人得知两人冒险帮助赵忠尧取出镭的事后,大为赞叹。</p>

叶润名:行啊!嘉树、云霄,长沙临大尚未开学,你俩就为学校立了首功!</p>

程嘉树很得意。</p>

叶润青兴奋地看着程嘉树,很佩服:你们被日本人追?</p>

程嘉树:追了十几公里,这小子都快歇菜了。</p>

毕云霄窘迫:吃你的吧,哪儿那么多废话!</p>

林华珺的目光落在程嘉树衣袖的弹孔上:你衣服上是弹孔吗?</p>

程嘉树看向林华珺,一笑:还是你看得仔细。</p>

林华珺没好气地瞪了程嘉树一眼。</p>

程嘉树对林华珺微妙的感觉被叶润青看在眼里。</p>

程嘉树抬起胳膊,向众人展示弹孔:日本人的枪法不咋地。</p>

方悦容:命都差点丢了,还这么嬉皮笑脸。</p>

程嘉树又看向林华珺:你针线怎么样,帮我补补呗?</p>

叶润青有些莫名的醋意:华珺姐又不是你家仆人,凭什么要帮你补衣服?</p>

林华珺并没有察觉叶润青的小醋意:脱下来吧。</p>

程嘉树开心一笑,脱下衣服,交给林华珺,然后挑衅地看了叶润青一眼。</p>

叶润名:要不要给你来瓶二锅头,压压惊?</p>

毕云霄刚想说要。</p>

程嘉树:瞧不起人,好歹我也见过大轰炸的,一颗子弹能把我吓着?</p>

这时,又有几名北大学生带着行李进来了。</p>

学生甲:裴先生,这么巧。</p>

裴远之:你们是?</p>

学生甲:我们是哲学系的。</p>

裴远之:出来就好,都有路费吗?</p>

学生甲:有。</p>

叶润名看见另外两名女学生神情悲痛。</p>

叶润名:你们怎么了?</p>

学生乙欲言又止的样子,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张报纸,把报纸递给裴远之。</p>

裴远之接过报纸,看到上面头版写着:著名诗人陈三立昨日绝食去世。</p>

裴远之喉头一哽,眼眶立刻就红了。</p>

众人齐齐看向裴远之。</p>

裴远之哽咽:陈老先生绝食五日,于昨日逝世。</p>

悲怆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p>

旅社外一处山坡 黄昏 外景</p>

残阳如血,裴远之走上一处山坡,眺望北平方向。众人紧随其后。</p>

裴远之: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大家一样悲伤,一样心痛,但我不沮丧,有陈三立先生这样的气节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化不会亡,我们艰苦求学是有意义的,并且是有巨大意义的。古诗有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p>

这时,叶润名先开口了:覆国迎千劫,移家续一年。</p>

众人随即接上:</p>

饱扬鹰已怒,突出蚁相连。</p>

气夺扬尘道,冤攀掌梦天。</p>

众人激昂的声音回荡。</p>

程家中堂 黄昏 内景</p>

程嘉文在数落双喜:你说说你,打小就跟嘉树一块儿长大,吃过他多少回亏,他肚子里那十八般武艺你哪一样没领教过?怎么就不长记性呢?</p>

双喜:是我太蠢了,老爷、太太、大少爷,你们罚我吧。</p>

程道襄:能怨得着双喜吗?你不也一样着了你弟弟的道?那小子什么样你们心里不清楚?就是派十个双喜,也不一定能看得住他。</p>

张淑慎问程嘉文:那现在怎么办?这孩子一刻不让人省心。</p>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p>

仆人慌张地进来:老爷,日本人来了。</p>

程嘉文看向父亲。</p>

几人向外走去。</p>

程家院子连中堂 黄昏 外景</p>

刚到院内,张淑慎惊呆了,只见院内闯进来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正在四处搜索,几个仆人正试图阻拦。</p>

程嘉文:住手!你们干什么?!</p>

门口,松田雄一进来,他身边陪着的,是北平警察局长。</p>

程嘉文:曹局长,什么情况?这些日本兵想干什么?</p>

松田雄一使了个眼色,士兵这才停手。</p>

曹局长:程秘书,这位是日军驻北平宪兵队队长松田雄一中佐。他是专程来拜访你父亲的。</p>

程道襄:曹局长,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有何贵干?</p>

曹局长尴尬地笑笑:程老先生是个干脆人,那我就直说了。现在北平城也消停了,咱们商会这段日子救济、安抚灾民,皇军都看在眼里(看了一眼松田,松田点头)。但是,北平的这些大工厂,比如像您的纱厂、呢子厂,吴老板的面粉厂都在停工,希望程老板出面招呼一下,您振臂一呼,恢复开工,对北平稳定民心,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p>

程道襄不紧不慢:什么时候外人走了,消停安生了,人心也就回来了,再复工也不迟。</p>

曹局长语塞。</p>

松田开口了:程老先生,我很喜欢研究中国的历史,特别是古都北平。这北平城,几百年来,进进出出的帝王将相多了去了,老百姓不一样你唱你的戏,我做我的生意。</p>

程道襄:那些个是家里头的事,就像叔伯兄弟打架,可今天不一样。</p>

松田脸色变了:看来,程道襄先生是不愿意与我们共走这个康庄大道啊。</p>

程道襄:一把老骨头了,走也走不动了。</p>

松田:走不动没关系,可以坐车嘛!</p>

程道襄:你什么意思?</p>

松田:(这里,松田改口,不称呼您了)你府上的车在吗?那辆黑色福特汽车?</p>

程道襄微微一愣,注视着松田。</p>

程嘉文看父亲没有说话,插了一嘴:我家的车有什么问题吗?</p>

松田雄一没有理睬程嘉文:你只要回答我,在还是不在?</p>

程道襄悠悠地:我家的车,被我小儿子开走了,有什么问题吗?</p>

松田雄一:开去哪里了?</p>

程道襄:跟你有什么关系?</p>

松田雄一:你小儿子可是清华学生?</p>

程道襄:跟你又有什么关系?</p>

程嘉文打圆场:我弟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不是清华学生。</p>

松田雄一: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开着一辆黑色福特汽车,进入清华校园,盗取了重要校产。</p>

程道襄:哦……且不说清华校产跟你们日本人有什么关系,我的儿子开着我家的汽车,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去做他自己的事,跟你们有一丝一毫关系吗?</p>

松田:程先生,我想你的理解有些偏差。7月29日之前,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7月29日之后,所有的物产就都是大日本帝国的了,也包括你的所有工厂……请问有没有关系?中国有句话叫作先礼后兵。程先生,今天我礼到了,告辞!</p>

松田起身离开。</p>

他们刚一走,张淑慎走进来,眼泪差点急出来:嘉树这次可闯了大祸了,这可怎么办呐!</p>

程道襄:怕什么。虽然我不知道嘉树那小子干了什么,但既然是让仇者痛的,就一定是大好事。行得正坐得端,无愧于天,怕什么魑魅魍魉!</p>

仙客来大旅社外 夜晚 外景</p>

程嘉树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p>

毕云霄站在背后接话: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p>

程嘉树笑了:你瞧你这接的,正应和咱俩现在的处境。</p>

毕云霄:怎么了?这才出来一天,就想家了?</p>

程嘉树:我在美国几年逍遥自在,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今天突然想我妈了。</p>

毕云霄:嘉树,是我把你拉下水的。</p>

程嘉树:说什么话呢!这么畅快淋漓的事,你不叫上我,还能叫上谁?再说了,就凭你的脑子,怎么能从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出来?</p>

毕云霄:日本人一定在追查,会不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p>

程嘉树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p>

方悦容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后:嘉树、云霄,裴先生回来了,进来吧。</p>

程嘉树:悦容姐,家里会出事吗?</p>

方悦容看出两人的担忧,安慰道:没凭没据的,就拿着一辆车说事?姨父也不是头一回和日本人打交道了,别担心。</p>

程嘉树这才稍稍安下了心,与毕云霄一起,跟着方悦容进了饭店。</p>

仙客来大旅社 夜晚 内景</p>

叶润名、叶润青、程嘉树、林华珺、毕云霄五人已经各自换上一身明显成熟于他们年龄的装扮。</p>

还有一些同学,也是男女搭配好。</p>

程嘉树:裴先生,我们干吗穿成这样?</p>

裴远之:火车站有好多日本宪兵,盘查得很严。我和方老师商量了一个办法,大家兵分两路。我和方老师绕开保定,从唐县走,唐县县长可以帮我们弄到一辆卡车,装这些图书够用了,日本人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里。你们几个年轻人由叶润名带领,分别扮成几对夫妻,混在百姓里面,坐火车。</p>

叶润名:我们和你们一起走吧,你们东西多。大家可以搭把手。</p>

程嘉树马上:是啊,悦容姐,我也不放心。</p>

方悦容:你还是和云霄、润名照顾几个女生,你和润名都会日语,容易过关。大家互相有个照应。你们的任务就是安全抵达汉口,运输图书和资料的工作就交给我们老师来完成。</p>

程嘉树看了一眼林华珺:好吧。</p>

叶润青看了看程嘉树,又看了看叶润名和林华珺:哥,华珺姐,你俩站在一起,一看就是一对夫妻。</p>

叶润青边说边走到两人身边:再加上我这个妹妹,就是一家三口。毕云霄,你人高马大的,干脆给我们当脚夫。</p>

程嘉树:那我呢?</p>

叶润青:你不是会说几句日语吗?一个人也没问题吧。</p>

叶润名:一个人太惹眼,润青,不如你和嘉树扮成一对夫妻。</p>

叶润青脸一红,还来不及表态,程嘉树立刻跳起来反对:别,和她扮夫妻,还不如我一个人走!</p>

被程嘉树当场拒绝,叶润青自尊心受挫,脸涨得通红:程嘉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才懒得管你!</p>

程嘉树目光看向林华珺,叶润青立刻捕捉到:你看华珺姐干什么,她和我哥是一对,你想都不用想!</p>

程嘉树:行,我自己走,行了吧。</p>

叶润名:润青,别闹小孩子脾气。裴先生,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p>

裴远之点了点:大家再仔细检查一遍行李,书、学生笔记之类的一定不能带,先寄存在这里。</p>

裴远之对叶润名等人:大家分头准备,我们武汉见。</p>

叶润名:武汉见。</p>

方悦容:嘉树,照顾好自己。</p>

程嘉树:裴先生,请您代为照顾好我悦容姐。</p>

裴远之:放心吧。大家抓紧时间准备吧。</p>

保定火车站进站口 黄昏 外景</p>

(平汉铁路时刻表:保定站发车是晚上六点二十分一班 半夜一点十五分一班)</p>

日本宪兵盘查每个进站的人,翻看着手,不时扣下人带走。</p>

进站口,很快轮到程嘉树,他把车票交给了检票员,检票员划了票,程嘉树准备往里进。</p>

日本宪兵甲拦住了他(汉语):证件!</p>

程嘉树拿出通行证递给宪兵。</p>

日本兵甲看了看,通行证上写着姓名:林术 年龄:25。</p>

日本兵甲翻看了程嘉树的手,神情疑惑。</p>

程嘉树用日语询问:长官,有什么问题吗?</p>

日本兵甲见程嘉树会说日语,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你看起来没有二十五岁。</p>

程嘉树摸了摸自己光溜的下巴:这个问题也一直很困扰我。</p>

日本兵甲看了看车票:去武汉做什么?</p>

程嘉树:打理家里的生意。</p>

日本兵甲:什么生意?</p>

程嘉树:纱锭。</p>

日本兵质问:你出门做生意连个行李都不带吗?</p>

程嘉树愣了一下。</p>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林术!你走也不跟我说一下!</p>

林华珺拎着小皮箱心急火燎地来到程嘉树面前,一边跟其他旅客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借过一下!</p>

程嘉树心领神会:哎哟,我的太太,你怎么才来啊!</p>

林华珺一边把票给了检票员一边很凶地数落:我怎么了?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吗?</p>

程嘉树很殷勤地接过箱子,一边打自己: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p>

边上的旅客还有检票员在笑。</p>

日本兵甲:你们是夫妻?</p>

林华珺:他说什么?</p>

程嘉树:他问我们是不是两口子?</p>

林华珺:不是,谁摊着你谁倒霉!</p>

程嘉树嬉皮笑脸地翻译:长官,我这个太太外号母老虎,凶得很。</p>

日本兵看了看林华珺:进去吧。</p>

程嘉树拉着林华珺的手进了站,林华珺想甩开:放开!</p>

程嘉树:别闹了!林太太!</p>

身后,叶润名几人也松了口气。</p>

程家中堂 白天 内景</p>

程嘉文匆匆回来。</p>

张淑慎一直等在中堂,看到他,赶紧过去:怎么样了?</p>

程嘉文:打听了,的确在查。</p>

张淑慎:这可怎么办呐!</p>

程嘉文:妈,您先别急,算算时间,嘉树应该已经出了北平城。我已经安排双喜前往长沙,一旦找到嘉树,马上给家里拍电报。</p>

张淑慎:好好,你有没有叮嘱双喜,家里的事千万不要跟嘉树说。</p>

程嘉文:叮嘱了。</p>

张淑慎这才稍稍放心:那纱厂呢?怎么样了?</p>

程嘉文表情凝重:纱厂已经被日本人占了,复工了。</p>

张淑慎惊得放大了声音:复工了?!</p>

她正吃惊时,身后却已经传来了手杖落地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但见程道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脸色难看。</p>

程嘉文:父亲……</p>

程道襄:呢子厂呢?</p>

程嘉文:也复工了……</p>

程道襄一个站立不稳,险些倒下。</p>

程嘉文:父亲!</p>

他和张淑慎赶紧冲过去,把他搀到了椅子上。</p>

程嘉文:父亲,厂里的工人也难,一边是日本人的枪口,一边也要养家糊口,他们也是被逼的。</p>

程道襄:就是饿死,那也比被人戳脊梁骨强!我原本以为,只要人心不垮,早晚北平还是我们的,没想到……</p>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是踏踏的军靴声。一队日军冲了进来。</p>

程嘉文:你们这是干什么?</p>

日军队长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中国翻译。</p>

翻译:从现在起,这里由日本驻北平宪兵司令部征用,请你们马上离开。</p>

程嘉文:胡说八道!这是我家!</p>

翻译:是不是你家,不是你说了算。</p>

程嘉文正想说话,一个茶碗已经朝着日军队长砸了过来。</p>

原来是程道襄砸的。</p>

日军的枪口纷纷对准了程道襄。</p>

程嘉文迅速拦在父亲身前。</p>

双方对峙着。</p>

程嘉文终于开口:搬,我们这就搬!</p>

翻译朝着日军队长说了几句话,日军队长一个手势,所有枪口这才放下。</p>

张淑慎已是泪流满面。</p>

程嘉文转身,正要扶父亲。</p>

程道襄却已经轰然倒下,他中风了!</p>

程嘉文:父亲!</p>

张淑慎:老头子!</p>

武汉闻一多家 白天 内景</p>

闻一多正在读信。</p>

(字幕:清华大学文学系教授 闻一多)</p>

妻子高孝贞在身后一边织着毛线,一边担忧地看着他。</p>

闻一多把信一合:帮我收拾行李吧。</p>

高孝贞:决定去长沙了?</p>

闻一多点头。</p>

高孝贞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希望你能接受战时教育问题研究委员会的工作,留下来……更何况,你的假期尚未结束。</p>

闻一多:学校的信已经讲得很明白了,长沙现在需要老师。</p>

高孝贞:长沙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你接受了这份工作,便可以在汉口安心留下,一起照顾家里。</p>

闻一多:学校太困难了。三校教职员,谁不抛开妻子跟着学校跑?连以前打算离校,或已经离校了的,现在也回来一齐去了。</p>

高孝贞有些生气:这么好的机会你不留下来,抗战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咱们团聚在一块儿,现在又分开了。</p>

闻一多横下心: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愿做官,也实在不是做官的人。你要我应下委员会的工作,实在是强人所难!再则,我是不会放弃临大的。</p>

高孝贞闻此:你就愿意放弃我们!</p>

高孝贞越想越生气,闷着头开始流眼泪,闻一多走到她身边,想安慰她:孝贞……</p>

可高孝贞太难受,起身往里屋去,也不再与闻一多说话。</p>

北平郑天挺家 白天 内景</p>

郑天挺和大女儿从外面回来,提着两袋米。(家里还放着夫人的遗像。)</p>

小女儿和小儿子在帮着打包行李,最小的孩子一边独自玩耍,都很懂事。</p>

郑天挺看到孙乾道坐在客厅里。</p>

小女儿:爸爸,这位孙先生等您很久了。</p>

(字幕:清华大学日文系教授 孙乾道)</p>

看到郑天挺,孙乾道迎了上来:郑秘书长。</p>

郑天挺关照大女儿和小女儿:把米拎进去。</p>

小儿子也过来帮忙,费力地拿着米进去。</p>

郑天挺:孙先生?你找我,有何贵干?</p>

孙乾道:你我虽不同校,但都是人师,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希望你不要离开北平。</p>

郑天挺:为什么?</p>

孙乾道:你总该为北大考虑吧,你身为北大秘书长,你走了,北大怎么办?</p>

郑天挺:可是北大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p>

孙乾道:无论在谁手中,只要教师在,学生在,北大在,我们照样可以办学。</p>

郑天挺:孙先生,我明白你是想为谁做说客了,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北大不会做亡国奴,我也不会。慢走,不送。</p>

孙乾道一脸尴尬,只好离开。</p>

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探着头,听着。</p>

郑天挺把门关上,回头看到女儿和儿子。</p>

大女儿郑晏:爸爸,你能不走吗?</p>

郑天挺:爸爸也不想离开你们,但是爸爸有更多的孩子要去照顾,等爸爸把他们安顿好了,再想办法来接你们。</p>

大女儿郑晏:爸爸,在这里教书和在那里教书不都一样吗?</p>

郑天挺:我在那里可以上我自己想上的课,在这里就得听他们的,用他们的那套东西去教书。你懂了吗?</p>

大女儿郑晏点点头。</p>

郑天挺:晏儿,你每月到东城的沙鸥老师家去领取生活费。</p>

女儿郑晏乖巧地点点头。</p>

郑天挺:你们姐弟几个要听大姐的话,彼此相扶。</p>

几个孩子都听话地点头。</p>

郑天挺抱起最小的儿子,亲了亲,把怀里的小儿子放到大女儿怀中,终于痛下决心,起身拎着行李离开。</p>

郑天挺家门外 白天 外景</p>

郑天挺坐上门口的人力车。</p>

几个孩子站在门口,目送着他。</p>

人力车拉远。</p>

孩子们这才拉着手,追了上去,喊着:爸爸!等你回来!</p>

郑天挺忍着不回头。他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孩子的身影,眼泪决堤。</p>

武汉闻一多家 夜晚 外景</p>

闻一多转身看了一眼房门,仍紧闭着,妻子还在里面。</p>

他定睛看了一会儿,随即去到另一个房间。</p>

房间里,几个子女躺在床上熟睡。</p>

闻一多轻轻摇了摇大儿子闻立鹤,立鹤睁开蒙眬睡眼。</p>

闻一多轻抚儿子的头:鹤儿,我走了啊。</p>

闻立鹤:父亲,您还是要去长沙吗?</p>

闻一多:我必须去。</p>

闻立鹤:可是母亲想你留下来……</p>

闻一多:总有一天,你母亲会理解我的。好了,别起来了,等我在长沙安顿下来,就接你们过去。</p>

闻立鹤点点头。</p>

这时,二儿子闻立雕也醒了:父亲。</p>

闻一多声音有些哽咽:雕儿也醒了啊。我要走了,你们要乖,别让你们的母亲烦心。</p>

小弟闻立鹏也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睁开。</p>

闻一多刚唤了声“鹏儿”,喉咙管便硬了,话没说完,眼泪流了出来。</p>

他哽咽嘱咐闻立鹤:照顾好弟弟们,照顾好母亲。</p>

闻立鹤和闻立雕点了点头。</p>

闻一多抱了抱几个孩子:睡吧,别起来。</p>

武汉闻一多家外 早晨 外景</p>

闻一多回望了一眼家门,虽然留恋不舍,他还是毅然转身,奔赴长沙。</p>

(字幕:1937年,北平沦陷后,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师生,纷纷前往长沙,踏上了南下办学、求学之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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