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陪他值守的是郑连。</p>

两人都不约而同，望向一个方向。</p>

那处廊庑坐着各国使臣的随从护卫。</p>

其中一人远离人群独自跪坐。</p>

背脊挺直如松柏，极其高大的身材，让他十分醒目。</p>

卢照看着那人的侧影，不由一眯眼：“瞧着像是个红毛番鬼，怎的和倭人搅合到了一起？”</p>

且此人身上有些古怪，相比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倭国使臣，这随从身上力量反而极正。</p>

郑连也留意到异常。</p>

在心眼开启时，很多异常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p>

郑连生得一张坏人脸，嘴里含着一粒不知哪来的糖，顶到一边脸颊细细地咬。</p>

听了卢照的话，他沉声道：“沈大人命我等暂不要行动，只要这些倭人不做出格举动，我等亦只需密切监视即可。”</p>

卢照有些稀罕地一挑眉：“难得。”</p>

顶头上司沈晏的掌控欲多么恐怖，他们还是清楚的。</p>

竟下达这样的命令，实在令人惊诧。</p>

卢照突然侧首看郑连，叮嘱道：“既沈大人有令，便好生听着，命兄弟们在倭人面前收收味，莫要主动惹事。”</p>

闻言郑连咔嚓咬碎了牙间的糖块。</p>

在水宛时，被倭人伪装的漕帮追杀他可还记得呢，现下竟不能寻事。</p>

郑连咽下糖，还是老实应道：“知道了卢爷。”</p>

卢照听他回答，笑了一声：“且等着吧。”</p>

有好生报仇那一天呢。</p>

……</p>

月上半空，一场宫宴后似乎大家都开心，各自达成了目的。</p>

碌碌车轮滚动，倭国使臣坐在马车上。</p>

他微醺敞了衣襟，撩开车帘醒酒。</p>

遥望朱红宫门远去，他折扇在掌心轻拍，哼唱着调子。</p>

他极为高大的随从，沉默步行跟随在马车旁。</p>

马车突然一停，使者眉头蹙起，忍不住出声询问。</p>

却听车夫道：“是大景那位年轻的权臣。”</p>

使者一顿，探首去看，却只见一身绯红官服的沈晏，手挽缰绳骑马行过街头。</p>

所过之处，无论大景大臣或是异国使臣都纷纷驻足让开道路。</p>

见沈晏，倭国使臣浅笑道：“却该让开道路。”</p>

放下车帘，重坐于黑暗车中，他细长眸子微微眯起，唇畔笑容却渐渐收敛。</p>

“堺港之仇，三生铭记。”</p>

他张开折扇，掩住下半张脸，轻轻默念。</p>

他下腹衣衫突然一鼓，有什么在内蠕动。</p>

倭国使臣神情一变，以扇骨按住下腹，似是安抚般道：“莫要着急，早晚都能饮下仇敌之血。”</p>

“早晚……”</p>

微微扬起的尾音，似毒蛇丝丝吐信，被晚风吹散于风中。</p>

此后，隆庆帝接连数日召唤倭国使臣觐见。</p>

对他所说之天外仙山十分感兴趣，几乎引为知己。</p>

多番赏赐，并许他随意进出皇宫。</p>

对他重开对倭贸易的提议，也满口答应。</p>

荣宠至极，风头一时无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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