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黑云翻滚。</p>

一波一波的浪头，扑打在船埠的栈道上。</p>

烈风吹来海水独有的气味。</p>

木质栈道上跪着的水生渔村青壮们，双手紧紧缚在身后。</p>

被强力按压，跪倒在码头上。</p>

莫看他们在岛上无恶不作，展现出人性至恶一面。</p>

将平日的不满、憋屈随意倾泻。</p>

但，那种宣泄仅针对比他们弱小者。</p>

面对大景全副武装的正规军队尚且无还手之力，更不必说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靖宁卫。</p>

尽管他们一直告诉自己，对那些怪物随便做什么都可以。</p>

但他们其实很清楚，那些暴行在文明社会是绝不可能被接受的。</p>

因而，这些水生渔村的人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p>

其中一个黑瘦青年，头抵在潮湿，满是鱼腥臭味道的栈道上。</p>

正是昨日跟在村长身后的青年，阿涛。</p>

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p>

被村长看中，留在村中监视外来的那一行人。</p>

阿涛自认监视的活干得不错。</p>

直到他被两个校尉的刀子架在脖子上，揪出来。</p>

近来手边宽裕，摆脱了之前的贫穷。</p>

大笔挥霍钱财的感觉，让阿涛胆子稍大。</p>

他回忆着说书先生口中，那些宁死不屈抗争强权的英雄，扭动了一下，侧头去看。</p>

暴雨中，只见一个个披着蓑衣的高大身影笔直站定。</p>

黑沉沉的天空下，声势骇人。</p>

阿涛舔了舔嘴唇，舔到了满脸的雨水。</p>

一个脚步声走来。</p>

天地被雨幕所遮，只有模糊轮廓。</p>

阿涛抬头，翻着眼睛去看。</p>

只见一双牛皮快靴和绯红袍脚上精致的金线飞鱼纹。</p>

“我需要一个向导，一个带我们去岛上的向导。”</p>

阿涛听见男人问话，声音平静没有一点起伏。</p>

向导，岛？</p>

阿涛心怦怦狂跳起来。</p>

几乎全部听见这两个关键词的村民，都下意识的摇头撇清。</p>

“我们不知道什么岛。”</p>

几人抖着声辩解。</p>

阿涛也跟着摇头，下一瞬却听咔嚓一声。</p>

阿涛身旁一人的头，被快刀剁下。</p>

断首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p>

最后蒙着乱发躺在地上，脸上还凝固着疑惑。</p>

无首的身体，鲜血因体腔压力从断处喷射而出。</p>

在雨幕中溅射了漫天樱红。</p>

阿涛距离近，他第一个看清地上人头，是村中泰叔的。</p>

喷泉似的热血，均匀淋了他一身。</p>

他先是觉着有些温温的热气，接着便是无尽的冷。</p>

方才剁下一颗头颅的官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p>

甩去刀上的血，连一眼也没有看地上的尸身，走向下一个人。</p>

阿涛近乎窒息的挣扎抬头去看。</p>

两步之外，高大俊美的男人立在雨中，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最后凝结在下巴滴落。</p>

男人侧头又再问了一遍：“岛在哪？”</p>

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望来，阿涛顿时打了个哆嗦。</p>

阿涛内心斟酌着，是否应该在此时站出来。</p>

只犹豫这一秒的时间，方才杀人的黑脸军官拖着刀站在了第二个人身侧。</p>

“等……”</p>

话未说完，第二颗头落地。</p>

滚了两圈，和第一颗头靠在了一块。</p>

阿涛从未觉得这样害怕过。</p>

不是面对无常的大海，是更实际更恐怖的存在。</p>

男人第三次问话的声音，被烈风吹散。</p>

阿涛立刻嘶吼着叫出声来：“我，我知道去的路。”</p>

无数声回应，跟他前后脚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