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药。”</p>
她没有给自己被撞疼的身体缓冲时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病入膏肓的女孩并不像往常他遇到的任何一种人，她像看不见他，也不在意迅速红肿的手腕和膝盖。</p>
那种紧张的反应，让林隅之意识到，散落一地的那些东西，是她用来救命的东西。</p>
“输液瓶摔破了，需要重新买。”</p>
“可是排队要很久。”女孩面色苍白，语速平缓，“而且，这些药很贵。”</p>
病入膏肓的女孩并不是文学作品或影视剧中所描绘的那种美化形象。</p>
她的病气真实又缥缈，语气淡得还没有窗外的雨水声明显。</p>
“你要救我吗？”</p>
苍白，消瘦，脆弱至极，不堪一击。</p>
可林隅之被她的眼睛摄住了全部注意力。</p>
乌黑的，润泽的，平静的。</p>
藏着汹涌生命力与倔强不甘的双眼。</p>
林隅之醒来后，只觉得有种淡淡的荒谬感。</p>
这一次的梦境中，她是病人。</p>
可事实上唐念不但没有生病，还看起来活力满满。她并不孱弱，很爱笑，圆圆的眼睛也是黑而润的，却和梦境中那个孱弱不堪的人无法重合在一起。</p>
她们是不一样的气质。</p>
可林隅之莫名又出现了那种直觉，那就是她。</p>
她会生病吗？</p>
那种心悸的感觉一直存续到他从梦境中醒来后很久很久，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仍旧无法回神。</p>
久违的，他又摸到了烟，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p>
林隅之站在露台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城市霓虹，迟疑的抬手，按在胸口。</p>
很真实的感觉。</p>
手心里甚至还残留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时的触感。</p>
这个梦让林隅之无法释怀，第二天，他很早就去了公司。</p>
站在电梯门口犹豫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说了不合适的话，现在并不应该去打扰她。</p>
可梦里那个病重的人影一直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p>
“林教授？”</p>
身后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林隅之回头，看到了总裁办里一直跟在唐念身旁的那个秘书。</p>
“早上好。”李秘书露出职业笑容。</p>
打完招呼后，李秘书自然而然地往外侧走，却听见林隅之喊住了她。</p>
“李秘书，稍等一下。”</p>
李秘书惊讶地回过头，林隅之算是整个公司里有名的高岭之花了，平时极少开口的冰山美人，“怎么了，林教授？”</p>
林隅之停顿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我听说唐总之前出过车祸。”</p>
“是的。”李秘书说着，往后看了一眼。</p>
开头说出来，往后再说下去就容易许多。林隅之问，“当时检查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有其他问题吗？或者是有没有留下后遗症？”</p>
“林教授怎么忽然关心这个？”</p>
林隅之用了现成的借口，“我手里的项目是唐总任职后的最大的项目，可能会耗费大量精力，如果唐总的身体有……”</p>
“林教授是在担心我身体有病，会影响公司的发展，还是影响到你手里的项目？”</p>
林隅之回过头，看到梦里的人，就站在他身后。</p>
嘴角向上弯着，露出礼貌的笑脸，可眼里已经没什么温度。</p>
“唐总。”李秘书喊了一声，连忙走去按电梯。</p>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p>
林隅之忘记了要说的话，脑海中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孩和唐念的脸重叠在一起。</p>
这一次，她冷淡地说，“林教授，你好像对我有很大意见。”</p>
林隅之想张口否认，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的下文，“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是我的存在对你和你的项目，甚至这个世界后面的发展，都没有任何影响。”</p>
她从他身旁走过，步伐稍作停顿，回头似笑非笑，“毕竟，历史总有一定的必然性。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中已经上演过了，不是吗？”</p>
唐念没有说太多。</p>
她这两天一直很困惑，为什么031说过她16小时就会登出世界，现在他口中的16小时还没过去吗？</p>
正在思考的时候，一双腿挡住了他的路，唐念顺着那双腿抬头，看到了林隅之清冷的脸。</p>
他挡在唐念身前，薄薄的镜片后是那双看起来薄情，且褶皱很深的眼睛。</p>
唐念侧身走过去，进入电梯，林隅之跟着她走进来，唐念疑惑地说，“这是总裁专用电梯。”</p>
林隅之说，“抱歉，唐总，旁边电梯的人太多，暂时借用一下。”</p>
唐念倒是没说什么，李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迅速伸手帮他按了他的楼层。</p>
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电梯的氛围很尴尬，唐念抬眼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祈祷时间快快过去。</p>
“叮咚”一声楼层抵达，门像两边打开，李秘书代唐念跟进研发部，率先走出去。</p>
电梯里的人没动，气氛略微凝滞。</p>
唐念主动说，“林教授慢走。”</p>
林隅之却伸出手，在唐念的注视下点了关门键。</p>
“你不下去。”唐念愣了愣，见林隅之回头，眼中罕见地带了认真和担忧。</p>
“你有没有体检过？”</p>
他的语气会不会有点太自来熟了？唐念困惑，“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也会影响公司的股价吗？”</p>
“你有生病吗？”林隅之又问了一边。</p>
唐念否认，“没有，我很健康。”</p>
电梯上行，来到顶层。</p>
唐念走出去，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莫名其妙。</p>
林隅之揉了揉眼睛，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p>
只是一场梦而已。</p>
为什么还当真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