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都怪我。”</p>
人类的手腕还在流血。</p>
怀抱瘦弱却格外温暖。</p>
它慢慢停下。</p>
缓慢检索着自己思维，拼凑着脑海中的碎片。</p>
一般掠食者在捕猎的时候，猎物应该会感到害怕。</p>
它正在吃掉她，她为什么不跑呢？</p>
明明身体抖成这个样子，却依旧用力抱紧它。</p>
人类的脖颈纤细温热，拥抱它时，几乎贴在它的唇瓣上。</p>
它只需要张开嘴，就能轻而易举咬断她的喉咙，吮吸她皮囊下甜美的血液。</p>
可她好像不怕，声音十足轻柔，像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动物一样，轻柔地说，“是生气了吗？想咬我吗？”</p>
血液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变成一种淡而腥的铁锈味。</p>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其实你做不到也没关系，我不回去也没关系……我是桥梁，没有这个世界，也会有下一个世界不是吗？”</p>
很快，她又叹息，声音轻得像在撒娇，“算了，都怪我，不解气就再咬一口，是我做错了。”</p>
渴望愈演愈烈，汹涌狂热，一发不可收拾。</p>
可它唇瓣动了几下，也没有对着近在咫尺的脖颈咬下去。</p>
潜意识里觉得，她应该很怕痛。</p>
孱弱的猎物，脆弱又娇气的低等生命。</p>
它本能觉得人类应该很怕生命受到威胁，可她好像又不怕死了一样，轻柔地拥抱着它，安抚着它。</p>
这副身躯孱弱柔软到让它不忍心做些什么。</p>
人类在耳边喃喃说，“镇静剂，清洁工，和手套。我还是选手套，你想选清洁工吗？”</p>
它听不懂。</p>
“L，吃人可不是一件好事。”</p>
极为柔软的触感轻轻擦过耳畔，短暂的碰触一下又离开。</p>
它蓦地睁大了眼。</p>
那片皮肤好像着火了一样，越来越烫，殷红的颜色从被她咬了一口的耳垂逐渐蔓延到脖颈和脸颊，直至像中了某种病毒，全身上下都泛起淡淡的粉色。</p>
他不知所措地捂着耳朵，懵懂地看向她。</p>
唐念笑了出来，“你害怕吗？”</p>
手腕都麻了，她甩了一下，几滴血珠溅在身上。</p>
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手指缓慢没入发丝间，“是不是还是手套好一点？”</p>
“多莉，你……”秦娇在不远处看得目瞪口呆。</p>
那个潘教授，好像不是人类吧。</p>
刚刚看着还跟失了智一样，这会儿已经温顺下来了，跟看大师驯狗一样，气氛莫名暧昧，让她有些不知所措。</p>
“不然我先回避一下？”</p>
秦娇在背后问。</p>
唐念嗯了一声。</p>
手下的人形生物满眼懵懂。</p>
张开唇，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只发出略带沙哑的怪声。</p>
唐念扯下他的手，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浑身僵住，眯起眼睛，没有拒绝。</p>
沉浸了，有点享受的样子。</p>
她问，“还想咬我吗？”</p>
眯起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她的唇，像是在疑惑为什么不亲了。</p>
眼睛下面一圈红痕，满是湿润的水色，他抿着唇侧过脸，朝她靠近，将脸颊送到她嘴边。</p>
“很疼的。”她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腕，“下次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楼上的人全都不见了，你竟然还把自己放进了发射器里，真是疯子。”</p>
这下连拥抱都没了。</p>
他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孩，张开双臂，做出索要拥抱的动作。</p>
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唐念轻轻抱住了他。</p>
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礼物，修长的身体僵硬了几秒，才缓慢地收拢手臂，按住唐念的肩膀，将脸颊贴在她的颈窝处。</p>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p>
“都怪我。”唐念温和的嗓音在他耳旁。</p>
暖暖的气流吹拂在肌肤上，给那里染上一层粉色，“我明明知道溶剂是和你的体.液融合制造的，却没有制止，是我太自私了。”</p>
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p>
在发射结束后，她去找L，却发现他忘记了自己是谁。</p>
忘记了人类的语言，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忘记了一切。</p>
甚至，忘记了唐念。</p>
唐念看着那双如寂静湖面般没有一丝波纹的眼眸，明明可以倒映出她的面孔，却像囚在湖中的亡魂。</p>
他忘记了一切，却好像有什么事要做。</p>
他在焦虑。</p>
第三场雨后，L消失了。</p>
唐念第二次感受到了别人消失给她带来的恐惧。</p>
而这次更加强烈，新旧记忆交织，情感叠加在一起，竟然比林隅之消失时更要恐惧得多。</p>
唐念要进入地表，安检员上来想要拦住她，再三提示过，出去会很危险。</p>
可他是因为自己才消失的。</p>
唐念还是选择出去。</p>
只有秦娇跟在她身后，没所谓地说，“要上去一起去咯，这段时间我过得还算滋润，陪陪你当还债了。”</p>
于是她们用潘煜的权限卡走了出去。</p>
她知道他会在这里。</p>
落满枯枝败叶，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棚户区。</p>
L忘记了一切，却没有忘记在这里等她。</p>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p>
这怎么能让她不心软。</p>
会有这么笨的猫吗？</p>
唐念摸着他的头发，“我是不是养了个傻子？”</p>
随后垂眸，亲了亲他的唇角。</p>
“快点想起我吧。我忘记你一次，你忘记我一次，扯平了。”</p>
这一刻，地外生物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p>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远离他，如同坠入了云端，浑身的血液都被温和的水流笼罩住，稀释，他好像漂浮在空中，只能听见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p>
这个主动的亲吻是来之不易的礼物。</p>
L悄悄的，小心翼翼地裹住了她的头发，好像要紧紧握住眼前这个虚幻意识的美梦。</p>
他用他不熟悉的人类语言，缓慢地拼凑出他想表达的意思。</p>
我不想再流浪了，你能不能带我走？</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