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情报专家,活得像是荒野求生。”
竞争对手大度的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他惨的让我觉得,再对他下死手都是一种犯罪。”
而池翊音倒是能理解红鸟的纠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多嘱咐了一句池晚晚,让她走在最后面,看顾着红鸟一点。
池晚晚被红鸟逗笑了,也不吝啬于帮他一把。
“教授放心——**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站在墙内,双手握着池翊音的手,静静等待他做好准备。
池翊音深呼吸一口,然后闭眼,放松,解除大脑对身躯的保护,也让自己的意识沉沦进海面之下。
仿佛他自己只是一团空气,无处不在。
然后,他跟随着林**的脚步,慢慢向前迈去。
在与墙面接触到的一瞬间,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压迫力度,像是整个人被挤压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被压缩打包的方块。
好在池翊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不等神经紧绷上来,就已经凭借着意志力让自己重新放空。
就像是浑身放松漂浮在水面上的人。
当求生机制没有被触发,没有任何挣扎,反而会更容易活下来。
池翊音任由自己的意识静静徜徉在星河之内,等待着林**的提示。
“好了,教授。”
池翊音应声睁开眼眸。
然后他就看到,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与小巷的黑暗截然不同的房间。
这里似乎是某一户人家,房间里被布置得温馨宁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肥皂清爽的气味,像是某一个母亲打扫过家中清洗衣物的午后,静谧而令人心安。
不同于小巷里伸手不见五指,被剥夺了所有感官的黑暗。房间里灯光温馨明亮,花束旁边的加湿器喷洒着雾气,在柔和灯光的照射下如此温馨安定。
一切都很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它不应该如此正常。
毕竟这里是a级副本,而在房间的楼下,就是堆满了尸体的小巷。
不管怎么看,它都不应该维系着这样的安宁。
除非……
池翊音的眼眸暗了暗。
除非他的猜测成立,不仅小巷是空间之中的缝隙,就连房间也是。
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密闭的另外空间。
在池翊音扫视观察着房间的时候,黎司君也已经迈开长腿,姿态轻松的越过墙壁跨了进来,丝毫没有他刚刚嘴上说的“害怕”。
池翊音冷笑“你不是害怕吗?”
黎司君面不改色“看到你,我忽然就不觉得害怕了。”
池翊音“……”
不过,因为黎司君的话,倒让他对黎司君的身份有了另外的猜想。
虽然他并不清楚黎司君的具体身份,但以他对于黎司君的了解来看,对方不像是会用拙劣表演敷衍的性格。
那就只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不是黎司君在敷衍,而是他确实不清楚什么是害怕。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吃过辣椒,那任由别人如何向他描述,他如何观察吃辣椒的人,也无法想象得出辣椒到底会带来怎样的感受。
与黎司君何其相似。
只是……世界上真的有人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吗?
一个人,从来没有害怕的情绪,这是否合理。或者说,提示了另外的可能性。
池翊音抿了抿唇,看向黎司君的视线更加戒备。
而看出了池翊音在想什么的黎司君……
忽然很想违反协议,把系统从垃圾桶里拎出来打一顿——还说示弱会让音音放下戒备?那他怎么觉得,音音现在对他更警惕了。
要是被应急管理系统关进小黑屋的系统,知道黎司君现在在想什么,亲眼看一眼现在的形势,它大概会直接哭出来。
——不是这么个示弱法啊!您到底有没有示弱过……哦抱歉,您真的没有。
“下次再想表演害怕,可以走心些。”
池翊音的神情看起来极为诚恳,建议道“最起码可以向红鸟学习一下……”
提到红鸟,池翊音忽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红鸟呢?
黎司君都进来了,怎么红鸟还没有进来?
池翊音看了一圈,发现甚至连红鸟的一部分都没有从墙壁里伸出来。
看来红鸟还是被穿墙而过这种事吓得不轻,可能是无法用林**的方法进来了。
池翊音无奈,他环视四周后向窗户走过去,拧开窗户把手向外推开。
算了,反正他在房间内,就帮红鸟直接从窗户进来吧。
但这个想法,却在窗户被推开后卡了壳。
窗户在内的把手确实可以被推开。
但问题在于……窗户外面,并非他们进来的小巷。
而是和现实无异的环境。
阳光,花香,鸟叫,街面上行人的声音,楼下传来的饭香。
池翊音甚至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这就是现实,而非游戏场的副本。
但他很快回神,严肃了眉眼看向外面。
即便窗户被推开,但依旧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窗户所在的地方,当池翊音伸手试图伸出去时,就感觉到了阻碍。
他只能看到,听到,闻到,却无法抵达。
像是从一个空间的缝隙中,看到另外一个空间。
池翊音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窗户”上,愣神后,已经明白他刚刚的猜测,被眼前的景象证实了真实性。
马夫手里的与现实一致的手机,眼前与副本和小巷都不同的景象……这让池翊音不得不思考,这里的科技进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汤珈城还处于第一次发展之前的水平,汽车和更多现代化的设备都没有出现,依旧还依靠水车带起动力。
可池翊音所看到的,却已经是与现实持平,甚至是超越现实的一幕幕。
空间与空间的缝隙——现实中可没有这个。
神学,还是科学导致的?
池翊音敛眸沉思,神情危险。
而就在这时,细微的声响从他身后传来,还夹杂着红鸟的抽泣声和被硬生生咽回去的哽咽声。
池翊音诧异回身望去,就见黎司君手里拎着红鸟,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的神情淡漠,甚至将手臂伸得笔直,让被拎在手里的红鸟距离他尽可能的远,似乎很是嫌弃红鸟一脸的鼻涕眼泪。
池翊音愣了一下,眼眸中有微不可察的笑意一闪而过。
虽然嫌弃,但还是把可怜的红鸟拎了回来吗?
他看向黎司君的目光有所和缓,带上了些许温度。
不过黎司君正将手里的红鸟放在地面上,并没有注意到池翊音的眼神,遗憾错失了这个眼神。
“池,池哥,太可怕了qaq。”
红鸟惊魂未定,觉得自己在这个副本中,把他在游戏场十二年没有受过的惊吓,都已经经历个遍了。
——感受过逐渐凝固的水泥吗?有过被墙壁卡到窒息的经历吗?
他现在都有了。
那种皮肤逐渐紧绷,内脏被压迫,四周的砖石都坚硬的向自己挤压而来的恐惧。
然后大脑会清晰的意识到,死亡将会降临,于是整个身躯所有的肌肉都想要帮助你逃生,拼命的在向外挣扎。
可是就像是溺水的人。
越是挣扎,束缚就越紧,更加的令人绝望,最后形成恶性循环……
被墙壁卡住的那一瞬间,红鸟甚至觉得,就算和腐烂的尸体躺在同一张床上,盖同一床被子睡觉,都比现在这种感觉来的要好。
刚刚顺利把池翊音送进去的林**,刚信心大增,就被红鸟的挣扎打击到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红鸟,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池教授就做得到,你就做不到呢?你们不都是游戏场的高级别玩家吗?
红鸟嗷嗷叫着被林**帮助推出了墙壁,像是刚学游泳就呛水的可怜学徒,哆嗦半天都不敢再向前。
然后就被黎司君拎进来了。
红鸟“……?”
直到他摔坐在地面上,依旧有一部分思维停止了思考,像是还被留在了外面。
不过,当池翊音简明的向红鸟说起了自己的猜想,并且告诉他,这间房间里很有可能存在着谜题的答案,可以找到指向谜底的线索时,红鸟还是精神一振。
在他熟悉的领域内,他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立刻手也不抖了,心脏也不跳了,一口气能爬八十层不喘气。
红鸟几乎是从地面上蹦起来,迅速将这个不大的房间翻找了一边。
花瓶里的水并没有水位下降的印渍,花朵也依旧鲜艳新鲜,甚至冰箱里和储藏柜里还有食物,而烧水壶的外壁还是滚烫。
像是主人刚刚出门,随时都会回来。
副本游戏场的事实和眼前过于真实的房间相互矛盾,让红鸟皱眉思考,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直到他习惯性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和细节,随手翻了一下食物包装盒子,看到了上面的日期。
“卧槽?!”
红鸟脱口而出,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盒子。
池翊音闻声也走了过来。
盒子上的日期是池翊音眼熟的年份,正是今年。
甚至是与他进入游戏场的时间相接近的月份。
但是游戏场开始于十二年前。
这意味着,如果这间房间真的是现实的映射,那它的时间应该定格在副本第一次运行之前。
也就是十二年前。
可现在却是……
相互矛盾的时间点,一时搞蒙了红鸟。
过了两秒之后,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从记忆中翻找出指引线索的线头。
“池哥你之前说,你找到我的时候,你的副本被正式触发还不到五个小时。”
红鸟“但是在我的感知中,我已经在小黑屋里待了五天,这个时间上的矛盾,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
他抬手晃了晃食品盒子,示意道“时间上的矛盾,本来就存在于这个副本之中?”
红鸟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他们之间叙述上的不同,只当做自己在黑暗中对于时间的流速无法准确感知,难熬的痛苦拉长了他对时间的判断,让他将五个小时当做五天。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个副本中的时间和空间本就是混乱不统一的,不仅是空间上有缝隙,时间上也同样如此呢?
红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测。
“没有副本资料,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是他进过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副本了。
池翊音的视线却越过红鸟,落在了他身后的厨房吧台上。
吧台上的玻璃杯里,还剩下大半杯水,像是房间主人在离开之前喝剩下随手放在这里的。
但问题在于,池翊音可以很确定,他的记忆并没有出过问题,而在红鸟进来之前,他看到的,是一满杯水。
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什么在没有人去移动或干扰的情况下,杯子里的水会消失这么多?
池翊音皱眉走过去,想将那水杯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却在手指刚一接触到水杯时,就猛地一缩。
烫。
滚烫的温度,像是刚烧开的开水。
可……没有热气。
池翊音又一次试探性的去接触那杯水,这一次,杯壁却是冷的,水温已经凉了下来。
一秒钟的差距而已,怎么回事?
池翊音看向这杯似乎平平无奇的水时,眼神中带上了戒备。
没有在现场,感受不到具体温度,更没有注意到热气这种小细节的观众们[???主播你在干什么,怎么和一杯水玩上了呢?]
[我靠不是吧,我可是从黑市找了好久才找到进入途径的,主播你别做这种智障事浪费我的时间好不好?我可是很期待来着。]
[池翊音是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吗?我看到r的表情,也很凝重。]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池翊音也想知道。
因为就在他将那杯水真的拿起来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到那杯水的水位线,在疯狂下降,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从大半杯到只剩了一滴。
然后,又从一滴,缓缓荡漾着向上,水波拍打着杯壁,又瞬间将一整杯水倒满。
与此同时,池翊音低声“嘶”了一声,高温使得他不得不将水杯放下。
但就这短短的接触时间,他的手指已经被烫红了,隐隐发疼发烫。
黎司君大跨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池翊音的手掌拽过来查看。
池翊音没有推开他——他的注意力,依旧在那杯水上。
那不是一百度的温度……更像是,融化了的铁水的温度。
怪了!
这水……
池翊音走上前去,想要再仔细看看这杯水到底有什么问题,以及旁边的烧水壶是否也和这杯水一样,或者存在关联关系。
然而就在他有所动作的瞬间,就在他眼前,原本被插在花瓶里生机勃勃的花束,竟然迅速枯萎,衰败,凋谢,干枯成一把枯草。
整个由生到死的过程,甚至不到十秒钟。
不等池翊音查看,忽然整个房间都有了相似的变化。
墙壁上的挂画跌落,纸张变成了草木,颜料变成了滚落满地的宝石或木乃伊,构建起建筑的砖石,也化为了熊熊烈焰,沙子在其中流动。
池翊音目之所及的一切房间摆设,甚至房间被构成的本身,都好像是“返老还童”了一般,退行回到了它们最初的模样。
制作纸张的草木,研磨提取颜料的原材料,烧制砖石的沙子和火焰。
以及,忽然之间出现在沙发上的,横倒着昏睡的人。
对方穿着与现实中的流行和季节的衣服,像是这房间的主人,却也没有逃过物品的退行衰败,他同样被这股诡异的变化蔓延感染。
他的头发迅速开始脱落,花白,原本年轻的面容变得枯槁衰老,最后瘦小成一团窝在沙发上,皮包骨的行将就木。
然后,变成了一具死亡在沙发上的白骨。
和忽然间,生机重新焕发。
他就像是泡了水的枸杞,又从年老到年轻,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翻过他的时间,一直到变成了少年,幼童,婴孩……
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他被这个空间抹杀了。
像是他从未出生过那样,消失在了池翊音眼前。
异变同样令红鸟目瞪口呆,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他们如同身处流动的流沙之中,迈错一步就会深陷于流沙被吞噬其中。
轻易动弹不得。
池翊音却定了定眸光,果决向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一刻,像是某种开关被按下,房间中流动的物体停止了动作。
但不等红鸟松口气,就忽然听到从房间的门外,传来不断的撞击声。
像是鸟群一头扎向门板,砰砰撞击试图砸碎门板冲进来。
池翊音闻声看去。
却听轰然一声碎裂声响。
然后铺天盖地的石像鬼,尖叫嘶吼着从门外冲了进来。
扑向池翊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