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山立刻将手中的军报拿给了他,看完了那份军报,韩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朱武城:“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陛下,水溶承袭的北静郡王爵乃是大明四大异姓王爵之一,先帝亲政之后恩赏再承袭三代之后始降等袭爵,一个郡王叛国,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朝廷的脸面,就是皇上的圣名都会受损。”
韩俊面容凝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皇上新膺大宝,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这个时候决不能闹出这样的笑话。臣以为,既然水溶已经乘船离开了大明,就直接宣布他身染重病,待时机成熟之时在宣布他不治身亡。”
朱武城皱着眉头看着他,说道:“这样做虽说维护了朝廷的脸面,但纸是包不住火的。贾珝说了,水溶多半是前往了南洋。随着海运的开启,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出海做生意,难免不会碰面,若是消息传回,那才是真正的笑话。再说了,水溶派人袭击行宫的事情瞒不住的,要是不处理,不仅会乱了法纪纲常,更是会给心怀不轨之人以侥幸心理。
别忘了,李文忠发出去的檄文至今还没有下落。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要让他们明白,胆敢图谋不轨、谋求非分恩荣,死!”
韩俊立刻站了起来:“可是水氏一族如今只剩下水溶一人,京中剩下的也只是一些仆人,该如何处置,请陛下乾坤独断。”
“除爵!这件事明诏通告全国嗯,在给各藩属国递去圣旨,但有抓获叛逆水溶者,赏赐亲王爵,若被发现支持或勾结水溶,灭其国,亡其种族。”
韩俊心头大震,连忙躬身应道:“臣领旨。”
朱武城缓和了脸色:“贾珝如何处治?”
韩俊愣了一下,只好答道:“内阁和兵部商议了一下,去职,降爵,戴罪立功!”说着,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奏疏。
朱武城:“哦”接着,把目光望向了董山,示意他收上来。
突然,自鸣钟响了一下。
除了朱武城,董山和韩俊都向指针望去——戌时二刻。
董山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陛下,李院正特别交代,您要早休息。”
朱武城一边展开那份奏疏,一边说道:“不急,处理了这件事再说。”
董山不敢再说,低着头退到一边。
朱武城看完了那份奏疏,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韩俊的心有点紧张起来,他原本计划和首辅一起帮助皇帝从武举中选拔才俊,趁着军方从蓟州、山海关和辽东都司抽调精锐东征朝鲜之际控制这三镇兵马,以此来平衡皇室、文官和军方之间的实力,从而保全内阁,这样内阁才不会因为皇室或者军方任意一方的强大而沦落为附庸。
可现在突然出了这么件事情,这让他们看到了进一步削弱军方实力的可能,那就是借着机会重罚贾珝,虽说这件事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但谁让他是名义上的护卫统领。
扳倒贾珝,然后将他赶到朝鲜,这样一来必然打断贾家的崛起,没了贾珝这个不讲规矩的人,紧靠陈瑞文和牛继宗根本抵挡不住皇帝和文官的两面夹击,两三年后,不说绝对压制住军方,最少可以平衡三方之间的势力。
想到这里,韩俊开口了:“陛下?”
朱武城回过神来:“嗯。”想了想,问道:“老公爷同意了?”
韩俊:“老公爷的意思是让贾珝作为东征朝鲜的主将戴罪立功。”
朱武城:“唔?”
韩俊:“兵部议定,东征朝鲜的五万大军从蓟州、山海关和辽东都司抽调,论才略,十二团营主将皆可胜任,更重要的是只有贾珝的身份合适,他才可以调节这三方兵马,李吉庆、林雷等人身份合适,但资历不够镇不住那些骄兵悍将。”
顿了顿,“内阁也觉得贾珝适合出任主将!”
朱武城没有接这个话茬,反声问道:“你们想没想过怎么封赏贾珝?”
韩俊愣了一下,有些明白皇帝的意思了,想了想:“复一等侯爵。”
听到这里,朱武城摇了摇头:“你呀你呀。有些话好说不好听,朝鲜是怎么回事?贾珝受罚又是怎么回事?灭国之战,开疆拓土,就是赏个郡王爵位都不为过这样,拟一道密旨给贾珝,告诉他,只要打赢这场仗,朕许他国公爵位。”
韩俊尴尬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锐士营怎么处置?”
听了这话,朱武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先帝曾许诺他在位期间贾珝永为锐士营主将,这个承诺朕会遵守下去。所以,你们就不要打锐士营的主意了。”
韩俊:“可是”
朱武城紧接着说道:“锐士营的战力在御林军中可以说是最强的,特别是骑兵和火铳兵,这两支兵马放在别人手中朕不放心。”说到这里,想了想,“不过五万人马是有点多了嗯,抽调两万补充禁军,拱卫皇城。”
韩俊:“是。”眼中露出了失望而又茫然的神色。
“罢了。这次你受苦了,先回去歇息,明日再拟旨,朕也要想想该不该去职。”说完,朱武城的目光向董山望去。
董山立刻对韩俊说道:“韩阁老,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就在偏殿。”
韩俊立刻跪了下来:“臣多谢陛下!”
朱武城:“去吧。”
韩俊大声答道:“是。”接着叩了个头,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朱武城将这份奏疏一扔,接着从枕头底下拿起另一本奏折,那是黄昏前送来的东厂密折,里面记录了内阁值房内的全部事情,包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特别是韩俊提议分拆锐士营来拉拢勋贵将领。
他们是忠于大明,却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夜已经很深了,天寿山行宫一间空房子里,借着那盏挂在柱子上的灯笼,可以看到义忠郡王坐在地上,双手抱膝,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了。
淮南王领着三名禁军走了进来。
两名禁军抬着一盆火,一名禁军提着食盒。
淮南王轻轻地唤道:“起来吃饭了。”
义忠郡王身上一颤,瞪着呆滞的目光,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眼盯着淮南王,嘴唇翕动着,突然看到他身后的禁军,立刻惊惶地向后缩去:“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谋逆!我没有谋逆”
淮南王叹息了一声,摆了摆手,那三名禁军退了出去。
“没有人要杀你。”淮南王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在地上,“吃吧。”
望着摆在地上的饭菜,义忠郡王更惊惶了:“有毒!有毒!我不吃我不吃”瑟缩着躲在墙角内。
“皇上没有要处死你。”
淮南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帝可能伤着下体了你成功了。”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禁军又锁上房门。
义忠郡王仍然缩在墙角,只是两只眼珠慢慢地转动了几圈,接着自言自语道:“别杀我!我没有谋逆!我没有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