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英问道,“素荷回到慧灵寺了么?”
“回禀完暗娼的事,就已经回去了。我提醒过她,无论昭熙君明日如何推脱,都要将她送回王府。神主牌位的事也不必着急,那寺庙迟早都是要被封的,立与不立都是一样。”宗辛说完听到外面打更的人正高声报时,他看着白衡英笑道,“子时到了。”
子时。
打更的人刚报完时辰,陈迦在黑暗中睁开了眼。他躺在木榻上,见一缕月光从头顶的气窗投下,他伸手试图去抓,只抓到一片虚无。他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能听得到胸中剧烈的心跳在耳畔回荡。
大狱里太静了,一点响动都没有,太不合理了。陈迦这么想着干脆坐了起来,回想起第一次有人传书进来,告诉他襄王已经答应了保他一命,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他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并不能确定自己手中的那些往来书信是否能成为克制白衡东的有力证据,但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他就不愿放弃。毕竟他才活了二十多年,有谁会嫌命长呢?
陈迦盯着牢房中落下的那束月光,手指拨弄着腕间的镣铐。铁链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试图用这种声音来压抑心中的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陈迦的心也越发狂躁起来,他害怕白衡东临到这时反悔。他松开镣铐的铁链,正闭上眼睛安抚自己,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不止是一个人,大约有三四个人,步子很轻也很急。
陈迦伸长了脖子看着牢房外的通道,终于见到了油灯投下的几道影子向他这里走来。抬头间,几人已经站在了他的牢房外,一人打头正在开锁,后面两个人拖着一个身穿囚服看不清长相的人。
陈迦眯了眯眼睛,畅快地笑了一下。方才悬在心头的紧张感顿时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身子向后一倾靠在墙上,抬手理了理挡在面前的杂乱的头发,最后瞧了一眼这间他住了整整一年的牢房。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陈迦想着。
外面的三人开了锁,将拖着的那人放在陈迦正坐着的木榻上。三人分工明确,一人解开陈迦手脚上的镣铐,另一人从怀中取出一双新鞋为他穿好,还有一人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脱下直接盖在他身上,并且拉起兜帽将他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其间,整个牢房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得到细小的窸窣动静。
万事俱备,陈迦在三人的搀扶下走出了牢房。临走时他看着躺在木榻上的那个被替换的死囚,心中一闪而过的怜悯,转念便消失不见。
整个涐州州府的大狱里空无一人,陈迦走出来时不禁冷笑起来,原是他自己过多忧虑,白衡东竟将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出了大门,寒风立刻扑了上来,陈迦打了一个冷颤,却低声的笑了出来。他不敢笑得太过猖狂,但这种重见天日的兴奋让他无法压抑,他只好捂着嘴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
旁边的三人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只是引着他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