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坚的确被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赵澄你招蚊子,不,你招谍子啊!
皇帝和左相知道你进京了,那还不得时刻关注你的动向?
草率了。
见朴坚的表情,赵澄知道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声道:“叔父莫慌,我外面有人,现在说话是安全的。”
朴坚会意,明白右相肯定给赵澄在暗中也安排的有人。
搞不好他那干闺女就藏在暗处。
但其实朴坚理解错了,赵澄指的有人只是指周川兄妹。
不过令赵澄没想到的是,朴坚对朝廷的怨念竟如此之深。
这种怨念,也是受父亲的影响吗?
赵澄不知道,他所看到的父亲,是个忠君爱国,只想把后半辈子苟到底的佛系老头。
他试探性的问道:“朴叔父,如果我父亲再领着你们去征战沙场,你们去会吗?”
“当然去啊!”
朴坚只是激动了一瞬,神色便马上暗淡下来,摇头道:“没有机会了。”
“夜丹已灭,逃掉的皇族已深入雪山,就算能苟活下来,怕是也不再有重回漠北的可能,不说百年,北方至少能有五十年的太平。”
“西域小国林立,内乱不休,不出现一个雄主把这些小国统一起来,对大靖没有威胁。”
“西南的后苍虽然稳步发展起来了,但他们历代君王都没有野心,就算有,也会马上被南周给扑灭,毕竟从地缘来看,他们对南周的威胁更大。”
“大靖现在唯一的敌人只剩下南周了,而抵御南周的是冠军王。冠军王是皇帝的亲叔叔,连文泰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右相此生怕是没机会上战场了。”
朴坚的话,应该是代表了他们这群将军的看法。
赵澄点点头,道:“我爹可能是没机会了,但你们还年轻,又在长绥……”
朴坚摆摆手,道:“在长绥也是个摆设。在皇帝眼中,我们这些人不干净。”
朴坚说的平静,赵澄却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愤怒。
为国征战半辈子的武将,居然和不干净这三个字扯上关系。
而但这所谓的不干净,也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是赵欢的部下罢了。
赵澄道:“所以你们不该一起来迎接我的,恐怕皇帝已经知道了。”
“管他的!我们要是不找你,皇帝更会起疑。”
朴坚努努嘴,不屑地说道:“皇帝疑心病重,这些年来没少防着我们,若不是怕影响军心,我们这些人早就被撤了。”
“那王刃这次北伐,就没有一个……老人吗?”赵澄本想说我爹的人,又或是你们的人,但突然发觉怎么说都不合适。
“没有,全是左相府的人和干净的中立派。”
朴坚冷笑道:“所以我才说王刃有本事,能领着这帮臭鸟蛋大获全胜!”
紧接着,朴坚又感慨道:“只是可惜啊,这青史留名的功绩归他们了!”
“王刃和我爹比如何?”
朴坚突然大笑起来,道:“你也太看得起他了,他与右相和冠军王不在一个水平线!”
“充其量……也就比我和你毕伯父弱那么一点点。”
赵澄愣了一下,大叔你真自信啊……
“我知道你不信。”朴坚微笑道:“回去问你爹,你就知道我们几个的本事了。”
和朴坚聊到了这个份上,赵澄已经不担心他发脾气了,又提及起钱的事,道:“朴叔父,府上有老小的,我的一点心意还是请您能收下,不然我过意不去……”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事不用再提了!”
朴坚摆手道:“你花钱也要省着点,我可是听到不少你的传闻,整天只知道**、花钱、败家!但我知道……”
朴坚诡异的一笑,轻声道:“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但哪怕要装,也还是要稍稍节省一些,你爹赚钱不容易,还要养那么多人,你得体谅他……”
赵澄撇撇嘴,心想我爹赚钱不容易?
现在右相府基本上是我在赚钱好吗?
不是我啃老,是他啃子!
“你啊,以后要少去青楼,看姑娘在哪儿不能看?长绥我知道几个好地方,来来往往的姑娘多,白看还不用花钱。”
“朴叔父没少去啊?”
“那是当……”朴坚立马反应过来,厉声道:“我是散步的时候发现的!”
“理解,理解!”
赵澄转移话题道:“无敌现在闲在家里的?怎么不给他安排个营生?”
“朝廷现在的环境不好,又是我的儿子,他混不出来的。其它的营生,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要干啥!”
说到了家里的事,朴坚一脸愁容,道:“你知道无敌有两个姐姐,老大嫁出去了,老二去年被夫家休了,就带着孩子回来了。无敌在家里,也能帮着照顾下外甥。”
“你就不怕他把孩子带歪了?”
“反正不姓朴,歪了去祸害他爷爷家去!”
“……”赵澄无语道:“您还真想得开!”
喀嚓!
朴坚把手中的木头折了一下,然后起身摇了摇,一个全新的木马晃动起来。
“完工!”
朴坚开心的笑道:“话是这么说,但豆豆是我亲外甥,我哪能不喜欢!无敌这孩子是个纨绔不假,但对豆豆还是很好的,带不歪!”
赵澄也缓缓地站起来,看着朴坚抚摸着木马那开心的样子,仿佛看到豆豆天真烂漫的身影正骑在木马上,朴坚在后面轻轻地推,豆豆在前面欢愉的笑,旁边还有只羊在咩咩咩的叫。
这画面让赵澄沉醉,简单的幸福真好。
……
三杯清茶。
嫩绿的青叶漂浮在茶汁表面,散发出阵阵清香。
桌上除了三杯茶,还有一个盒子。
盒子是打开着的,里面是一叠银票。
“两日内凑齐四十万,我真是尽力了。”吕宾把盒子合上,轻轻地推到赵澄面前。
赵澄把盒子往蔡一路那边推过去一些,道:“吕老板很懂规矩,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小相爷,蔡老板,咱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吧?”
赵澄点点头,道:“这茶太贵,我们也不能白喝你的。”
闻言,吕宾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道:“是我自愿请的!小相爷配得上这样的好茶!!”
赵澄喝了口茶,道:“你说的那个燕川吴老板,很巧,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会让他给你点香皂和花露水的份额,你若是卖的好,不光这茶叶钱能赚回来,恐怕你们日后还会有合作。”
闻言,吕宾和蔡一路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吕宾二话不说立马跪了下来,大声道:“谢小相爷!”
他本就是八面玲珑的圆滑之人,知道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而赵澄也不是无故给他好处,这吕宾虽然满嘴跑火车,险些被他坑了,但只要他不是真的想坑了那八十万,那他还是有用处的。
每个人都有长处,赵澄要开发长绥这边的市场,正需要各色各样的人。
而最让赵澄动心的是,吕宾在宫里有人。
虽然他说他宫里的朋友只是个小角色,赵澄却是不信的,一个小角色怎么可能拿到供应食材的单?
皇帝和后宫嫔妃的安全不用考虑的?
吕宾只是不敢说罢了。
所以赵澄想给吕宾一个机会,试一试他的办事能力,也可以运用这个时间调查一下他。
能用最好,不能用就拉倒,也没损失。
“嗯你先做着试试。”
赵澄起身要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吕老板。”
吕宾赶紧道:“叫我小吕就好!”
赵澄问道:“你能给我买到羊吗?”
清晨。
建忠将军府前极为热闹,有人装卸牌匾,有人搭着梯子擦洗门楣,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
刚刚苏醒的朴坚毫无察觉,像往常那样洗漱后便来到院子里打拳。
虽已多年没上战场实战,但每天坚持锻炼的习惯从未间断过。
打的不是养身拳,而是军体拳。
懂这套拳法的人就能猜出朴坚的心思,这哪是为了强身健体,分明是为有朝一日能重回战场而做准备。
打着打着,朴坚让自己的动作缓下来,因为他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咩……”
“咩咩咩……”
“羊叫?”朴坚疑惑的皱起眉头,然后朝脑袋拍了一下,自语道:“羊让我宰了,还哪来的羊,一定是昨晚没睡好!”
朴坚继续打拳。
“咩……”
“不对!分明是羊叫!!”朴坚警觉起来,心想难道那只羊成精了,魂魄来找自己报复?
他寻着声音朝前院跑去,刚迈过院门便愣住。
是羊,
的确是羊。
还特么是羊群!
放眼望去,这些咩咩咩叫个不停的羊怕是有上百只!!
“这什么情况???”朴坚懵了。
羊群朝周围散开,朴坚渐渐看见羊群中的几道身影,首先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外孙豆豆,正趴在一只羊的背上,开心的撸着羊毛。
二女儿朴有喜跟在豆豆后面,摸着旁边的小羊脑袋。
再后面是儿子朴无敌和赵澄等人。
朴坚立即明白了什么,高声道:“阿澄,这些羊你搞来的?”
赵澄朝这边走来,道:“我吃了豆豆的羊,这些是赔给他的。”
“胡闹!”
“别发火。”赵澄在豆豆身旁停下,摸着豆豆的脑袋道:“这是我和豆豆之间的事,你管不着!”
“就是!外公你杀了我的羊,你坏!”豆豆帮腔道。
赵澄道:“豆豆不能这样说外公,外公昨天才给你做了木马,外公知道错了对不对?”
“嗯……我不怪外公了……”豆豆懵懂的点点头。
朴坚知道赵澄是好心,变着花样接济自己,想了一下道:“可是你就吃了一只羊,也不用赔这么多吧?!”
“我这人从不占人便宜,尤其还是小孩子的便宜,吃一赔百,没得商量!”
“一百只羊得花多少钱?这太贵重了!”
朴坚朝朴有喜瞪了一眼,喝道:“有喜,豆豆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我们不能要!”
朴有喜正不知如何回答时,赵澄对朴有喜摆摆手,朝朴坚走去,道:“我买都买来了,退是退不掉的,你不想要就自己处理,是杀是卖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