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祈祷。
他从未如此勤奋过,以至于进太庙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陛下小心!「韩石头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这是祖宗想让朕跪不成?「皇帝笑了笑。他走进去,看着神主,默然出神。
韩石头站在外面,轻轻依着门边,脑海中,浮现了当年孝敬皇帝来太庙的场景。那时的孝敬皇帝,目光锐利,步履矫健。
他说,人心中有正气,则无惧鬼神。
而伪帝方才差点被绊倒,便是因心神不宁的缘故。他慌了。
作为伪帝最信任的人,韩石头知晓他最近夜难安枕,食不下咽。晚上甚至会做噩梦。亏心事做多了,自然会惶然不安。
年轻时血气压着还好,年长,血气衰弱,各种亏心事都齐齐浮上心头。郑琦来求见。
「陛下,礼部那边请示,杨逆那边依旧是称呼为杨逆还是如何?」这是宣传的格调,石忠唐自然没争议,石逆。
但李玄却不同,涉及到了皇室内斗,分寸必须由皇帝来掌舵。
皇帝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带着怒火说道:「自然是逆贼!冒充宗室子的逆贼。告知天下,谁能杀此逆贼,朕,不吝封赏。」
「是!」
看来,皇帝越发的恨那位秦王了。皇帝冷笑,「朕要让他沦为过街老鼠。」
脚步声急促,在太庙外止住,接着以更急促的姿态往这边来了。皇帝回身,微微蹙眉,「又是何事?」
皇帝在太庙为大唐祈福,没急事不可打扰。
一个官员冲了进来,见到皇帝后,身体一软,跪在地上。「陛下啊!」
这声音,就像是哭太庙时一样。情真意切。
还带着悲痛。
皇帝冷冷的道:「朕还没死,说!」
官员叩首,再抬头时,如丧考妣,「陛下,窦重无能,出击兵败,夹谷关,丢了!」轰隆!
韩石头仿佛听到了一声霹雳。窦重兵败!
夹谷关失守!长安!危矣!
皇帝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微笑道:「拿下!」韩石头一怔,皇帝咆哮,「拿下!」
几个侍卫冲过来,拿住了官员。
「陛下!」官员只来得及喊一嗓子就被堵住了嘴。
「。」皇帝吩咐道:「令人前出长安,拦截溃兵,一律不得靠近长安城。」「是!」
「召集国丈他们。」「是!」
「石头,收拾东西另外,能带走的人,都带走。」「是!」
皇帝脚下匆匆,走出太庙后吩咐道:「城中的军队,尽数集结起来。」「是!」
皇帝急匆匆的回到了后宫。
宫中已经乱了。
「谁泄露的消息?」皇帝的头发有些披散。一个内侍说道:「陛下,是皇后那边。」
「那个!」皇帝冷笑,「她这是想看朕的笑话吗?」
「老狗,你也有今日吗?」皇后站在殿外,突然落泪,「我儿,你睁开眼看看,看看老狗惶然不可终日!」
太子尸骨已寒,但听到一位母亲这般招魂,内侍宫女们依旧脊背发寒。皇后双手举着,仰望苍天,「我儿,魂兮归来!」
夏风吹过,众人低头。
贵妃已经麻了。
「娘娘,快收拾东西!」女官进来说道。贵妃摇摇头,「二郎呢?」
「梁相来了。」
梁靖急奔而来,「阿妹,快些收拾细软,咱们回蜀地去!」「真败了?」贵妃兀自不敢相信。
「货真价实。」梁靖说道:「叛军打破了夹谷关,接着
必然会攻打长安城。」
「可没了长安城,这个大唐,还是大唐吗?」贵妃有些失魂落魄的,她想到了那些岁月静好。
「还有什么狗屁的大唐哟!」梁靖跺脚,「赶紧走,否则被那些胡人抓到了,生不如死。」「快,收拾东西!」贵妃想到了当初见到的胡人,不禁打个寒颤。
「咦!阿兄,你未曾禀告怎地进了宫?」贵妃发现不对。「宫中都乱了,没人管了。」梁靖说道。
宫中乱糟糟的,太上皇也接到了禀告。
「继续奏乐,继续舞!」
太上皇举杯畅饮,「终于到了这一日吗?哈哈哈哈!」他觉得宣德帝和武皇在半空中看着自己,还有阿兄。
「朕挣扎了大半生,到头来皆是一场空,哈哈哈哈!一场空!」皇帝来了,「窦重败了,夹谷关失守。」
「你准备跑?」太上皇笑道:「长安乃天下有数的雄城,若是坚守,不在话下。可你却失去了勇气。」
「大军尽丧,还坚守个什么?」皇帝目光扫过殿内的人。
「帝王什么都能丢,就是勇气不能舍弃。失去了勇气的帝王,连一条狗都不如。」太上皇喝了一口酒水,挠挠胸膛。
「这时候说这些作甚?」皇帝说道:「收拾东西准备走。」太上皇笑着看他们忙碌。
东西收拾好,皇帝看看其他人,摆摆手,「杀了。」
这些内侍宫女知晓他们父子之间的许多事儿,留不得。一旦留下来,就有泄密的风险。只需想想那些事儿被传出去的后果,皇帝就心硬如铁。
「老狗,你父子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