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陛下。”
“他本想处死咱。”
“不会。”荒荒挑飞一块碎屑,“他若是处死了你,那便是对杨玄低头。此次他是输了,可帝王不能低头。”
“韩石头那条老狗,假模假式的在边上劝,他便改为杖责,那一刻,咱发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机。”
“看来,你的路不长了。”
“他喜欢养狗,咱是他的狗,梁靖也是。如今,梁靖春风得意,那是因为国丈势大,故而他必须栽培梁靖。咱失意……却是因为知晓的东西太多。”
“没路了?”荒荒清理好了伤口,把药膏敷上去。
“嗯!”王守痛哼一声,额头上全是汗珠,“赵三福看咱的眼神,就如同是看死人。”
“你想过自己为何走到今日这一步吗?”
“刚开始咱为了他赴汤蹈火,什么事都敢干。后来,咱知晓鸟尽弓藏的道理,便低调了许多,可依旧逃不过。”“其实你错了。
“哦!”
“你若是一直这般跋扈,一直这般招惹仇恨,那么,至少能多活五年。”
“终究还是个死!”
“我能带着你走!”荒荒收了短刀。
“走,咱不甘心!”王守趴着,双手交鲁在下巴那里,“皇帝老了,先前咱看他眼泡比卵都大。老狗活不了多久,且一心只顾着玩乐。越王卫王在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弄死他。咱有十余心腹,若是寻机动手……荒荒!”
王守侧脸,扶了一下眼罩,“当年皇帝便是靠这等手段起的家,咱们给他来一下,如何?”
荒荒淡淡的道:“随你。不过,我还是想说,这些狗屁倒灶之事我没兴趣。不过你要弄,那便帮你。”
“咱就是个阉人,难道还能做帝王将相?”王守眸色温和,“事成后,你便是首功。”
“我说过,没兴趣。”荒荒神色疏淡,“你想做,我便帮你做。“
王守笑道:“你还是当年的模样。”
当年,荒荒是太上皇身边的护卫,王守是李泌身边的内侍。
二人相识后,一说,才知晓是老乡。
“当年咱家贫,你家有钱,咱穷了就进宫做内侍,你家有钱便让你修炼,没想到却都进了宫。”王守唏嘘道:“造化弄人啊!”
“说这些作甚。”荒荒摇头。
后来李泌发动宫变,软禁太上皇,随即令王守执掌镜台,清洗太上皇的身边人。
在宫变之前,荒荒就已经出宫了。
随后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换了个身份,进了镜台。
王守担心有当年的熟人认出他来,故而令他深居简出。
王守说道:“咱睡一会儿,你盯着些赵三福。”
“嗯!”
荒荒起身,走了出去,反手关门。
然后寻了个人,“赵三福呢?”
“赵主事没回来!”
赵三福很忙。
他刚送走了一批去北疆的密谍,回城后,就去了那家酒肆。
后院,郑远东站在庭院中,手中拿着一杯酒,轻啜一口。
听到脚步声,郑远东没回头,“风冷,酒冷,可酒入腹中,却能涤荡英雄血。”
“此次变化颇大。”赵三福进屋,拿着酒壶和一个酒杯出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桑州依附北疆,这是一个信号,说明皇帝的威望被削弱了。大王以为,这是时机。”
“现在动手?”郑远东把空酒杯递过去,赵三福给他倒满酒,点头,“对,大王的意思,趁他病,要他命。不过……”
“你没答应!”郑远东说道。
“我说了,在当下发动宫变,就算是成功,杨松成等人难道会坐视?皇帝刚收拢了长安诸卫,到时候一起发难……
郑远东喝了一口洒,眸色中隐去轻蔑之意,“他忘了一件事,其实,杨松成比咱们更希望皇帝驾崩。故而此刻发动宫变,杨松成会捧腹大笑,甚至会发兵围住皇城,推举越王登基。他谋划了数十年都没做成的事,咱们却帮他做成了,呵呵!”
“所以,此刻不可行!”赵三福看着北方,“老郑,北疆才是咱们的希望。”
郑远东点头,“长安说杨玄是杨逆,他没为自己辩驳,老夫当时还以为他惧怕大义,谁曾想他反手就拿下了桑州。由此他与皇帝之间势不两立。可他说过,此生不负大唐……”““别看我!”赵三福懒得倒酒,仰头,把酒壶举高些,往嘴里倒酒。
“那么他的目标是什么?做权臣!”郑远东说道:“他想做权臣,就必须清理掉杨松成为首的世家门阀,否则他做不安稳!”
“你是说,借刀杀人?”
“借着杨玄的刀,清理世家门阀,随后咱们……”郑远东把酒杯递过去,身体微微前倾,“那时候再发动宫变,推举大王继位,杨玄会赞同……毕竟,他与李泌一系是死对头。”
“你忘记了卫王!”赵三福给他倒酒。
“呵呵!那毕竟是父子。卫王若是登基,开始兴许会感激杨玄,可这人啊!久居高位就会生出俯瞰人间,把世人看做是蝼蚁。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如何看待杨玄?他会觉着自己是个笑话,弄死杨玄才能解脱。所以,杨玄若是不蠢,就会赞同大干登基,让孝敬皇帝一脉复辟!“
赵三福突然问道:“老郑,若是事成,你少说能执掌一省,而我,少说也能做一部尚。你我二人联手,可是权臣?”
郑远东看了他一眼,“权臣,多不得好死。”
“那你我折腾什么?”赵三福问道。
“为了这个天下!”郑远东拿着酒杯,玩味的道:“你有些沮丧。”
“瞒不过你!”赵三福苦笑,“咱们二人谋划了许久,都觉着自己了得。可杨玄那边不吭不哈的,却已经能与皇帝对弈了。一想到这个,我就……你说羡慕嫉妒谈不上,就是生出一种沮丧和无力来。”
“杨玄志向如何?”郑远东问道。
赵三福喝了一口酒,“当年的他,见到丑恶会怒不可遏,为了晏城就敢去杀何氏的幕僚……”
“愣头青!”郑远东莞尔。
“后来,他自家说,那时自己比较中二。”赵三福笑了笑,“我也不知何为中二。那一年,我和他站在长安城头上,看着晨曦中的满城炊烟,发誓要保护这份安宁。一晃多年过去了,我不知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志向,但老郑……”“说!”
赵三福说道:“若是我忘记了,记得提醒我!”
郑远东仰头把酒喝了,手一动,酒杯飞向赵三福,自己大步往外走。
“老夫会打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