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谊今天在广元殿跪了一个时辰,周嘉荣才将他赶出去,不曾想回了甘露殿,他又来了。
接过侍卫递来的干布擦干净身,穿上深衣,周嘉荣坐于榻上,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温谊进门就下跪认罪“三殿下,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周嘉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念你初犯,关三天禁闭,若有下次,我身边不留擅作主张,不听话的人!”
温谊感激涕零,磕头谢恩“谢三殿下宽宥。”
周嘉荣摆手“下去吧!”
罗家渡,将贵客迎进大堂,罗掌柜连忙苦笑着解释“几位大人,这副马鞍不关小人的事啊。是前两日一个猎人送到小人这里的,他说是在打猎回家的路上捡的,小人见这副马鞍精美不似凡物,那猎人又只要三百文,比小的找人打一副都要便宜许多,小人一时猪油蒙了心,贪便宜就买了下来。若是知道这马鞍来路不正,小人一定不敢收!”
穆兆星握住马鞍,冲穆安使了一记眼色。
穆安马上笑呵呵地扶着罗掌柜的胳膊道“罗掌柜太客气了,我们还要谢谢你呢,若非你收了这马鞍,咱们恐怕就要跟它错过了。就是不知道这送来马鞍的是何人,掌柜的可还记得?若能帮我们寻出此人,我们必有重谢!”
说着,穆安掏出了一锭银子。
罗掌柜咽了咽口水,这一锭银子,可够普通五口之家省着点吃用一年。
他忙说“小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知道他的长相和村子,他卖了猎物,偶尔会来小人店里买些东西。”
穆安大喜,将银子递过去“掌柜的可否带我们过去,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奉上一锭银子作报酬!”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而且这群人一看就不好惹。罗掌柜连忙将银子揣进了袖子里,点头哈腰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他们的村子小人也不知道怎么走,这样吧,咱们去渡口看看能否找到他们村子的人,然后让对方领咱们过去?”
也只能如此了。
一行人上了街,回到渡口,罗掌柜抬头四处张望,忽地看到一艘小船,连忙招手“老于,等等,等等……”
然后穆兆星一行人就看到早晨送他们过来的那艘船划了过来,船夫老于将绳子绑在岸边,跳上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罗掌柜“掌柜的可是有东西要让小的捎带回去?”
有时候村子里的人会在罗掌柜这里订购一些日常用品,若是缺货,就让罗掌柜下次放船上捎回去,省得他们再特意跑一趟。
罗掌柜摇头,指了指他身侧的穆兆星“不是,是几位大人想去你们村子办点事,麻烦你带我们一程!”
老于侧头看到穆兆星,笑了“原来是穆大人啊,你们可是昨晚落了什么东西在老孟头那里?”
罗掌柜意外“你们认识……那……”
他是去呢,还是不去呢?还有这银子怎么说?
穆安接到穆兆星的示意,笑呵呵地说“劳烦罗掌柜陪咱们走这一遭,免得我们认错人了!”
一行人上了船,穆安开始向老于打听那个猎人的消息。他主动提起“罗掌柜,老于叔应该知道您所说的那个猎人姓谁名什吧?”
罗掌柜笑道“那自然是。老于,前日你们村到渡口的那个猎人小伙,长得很精神,大概二十四五岁,六尺多高,前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短褐,格外不怕冷的小伙,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老于撑着桨,眯眼看着天空的太阳,笑道“你说的是李大刚吧,前日他还在你店里买了好了一罐子盐回去。”
罗掌柜忙点头“对,就是他!”
穆安笑问道“那老于叔能不能跟咱们说说李大刚这个人?”
老于脸上的笑容一顿,意识到他们可能不是回去找老孟头的,含糊地说“就一个挺勤快的小伙子!”
这是不愿多谈,穆安正欲开口,旁边的穆兆星拿出了马鞍“我们想问问他这副马鞍从何而来,不知老于叔可否知情?”
老于摇头,很是茫然“没听说,咱们村子里又没马,他上哪儿来的这东西……”
说到这里,他可能也意识到这马鞍恐怕来历不明,忙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咱们回去顺风向,比来的时候快多了!”
既然他不愿意多谈,穆兆星也不勉强,一切等找到李大刚就清楚了。
一路无话,重新回到村子。
白日里,村子更显萧索和悲伤,好几户人家门口都挂起了白幡,低泣声不绝于耳。
老于似心有不忍,犹豫了片刻道“大刚那孩子善良又勤快,他绝不会干不法的事。而且他家里老母亲和小儿子前天夜里和昨日清晨相继离世了,你们……”
穆兆星点头,给他面子“我们只是过来问他一些事情,只要他没做过,我们就不会为难他!”
老于这才稍稍放心,将他们领到了李家。
进门,穆兆星一行就看到堂屋里停了一大一小两只棺材,棺材前,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两个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旁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健硕的男人木木地跪在火盆前烧纸。
穆安扭头问罗掌柜“掌柜的,马鞍可是他卖给你的?”
罗掌柜确认“对,就是他!”
听到声音,李大刚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毫无生气地看着他们“你们有事?”
老于做中间人介绍“大刚,这位穆大人,想问你一些事。”
穆兆星也不跟他兜圈子“这副马鞍,你从哪里来的?”
李大刚血红的眼睛一垂,嗓音很低“捡到!”
“在哪里捡的?当时可还有其他东西?”穆兆星又问。
李大刚抿了抿唇“就在后山的路边捡的,除了这个没了,当时上面还有血,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穆兆星直接戳穿了他“你撒谎。这是从马身上取下来的,马呢?”
李大刚眼底闪过一抹慌乱,随即大声否认“我没见过,不知道,我只捡到了这副马鞍!”
“是吗?那是什么?”穆兆星食指一点,厉声问道。
李大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了搭在柴堆上那根棕色的马尾巴。当时看这毛挺好的,舍不得扔,就放在了屋檐下的木柴堆上晾干,不曾想被眼尖的穆兆星给看到了。
谎言被戳穿,李大刚磕磕巴巴,还很嘴硬“我……我,我不知道……”
穆兆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们把它吃了?”
李大刚脸涨得通红,手将黄纸都捏碎了“我……我捡到的时候它就死了,我没杀它,真的,我这次没骗你们!死了的畜生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李大刚的反应不对,他捡到死马,吃了肉,卖了马鞍,完全没必要这么激动,即便怕人找上门,那如实承认把剩下的东西物归原主就是,顶多问他要些赔偿,马又不是他杀的,他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从穆兆星脑子里升起,他决定诈一诈李大刚“你们村最近两三天死的人都吃了马肉!”
极其肯定的语气。
李大刚先是一愣,紧接着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哆哆嗦嗦问道“你……你什么意思?你骗我,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他害了娘和宝儿,还有那么多乡亲?
穆兆星冷漠地看着他“你家里应还有剩下的马肉,是与不是,抓只老鼠过来,切块肉给它吃了,关起来等几个时辰便知!”
。.